且说在凉州府,齐宴竹已经苦苦等待那道能让他“名正言顺”撤兵的圣旨多日。
天刚蒙蒙亮。
“将军,将军。”侍卫轻轻晃着齐宴竹的肩膀。
齐宴竹猛地睁开眼,一翻身就从床上坐起,问道:“怎么?是不是圣旨到了?”
侍卫苦笑道:“不是圣旨……北羌人又在城下叫阵,陈副将让我来唤你。”
齐宴竹揉着发涨的太阳穴,眼中满是血丝,他摆了摆手:“吩咐下去,城墙戒严便好,不得贸然出兵。”
“得令。”侍卫拱手退下了。
“妈的……”齐宴竹小声地骂了一句,在床下找起鞋来。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
“进。”齐宴竹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影子在油灯的映照下拖得老长。
灯光被遮挡住,阻碍了齐宴竹找鞋子的视线,他抬起头来。
“江骠骑?”齐宴竹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你不在城墙戒严,来我这里作甚?”
来人正是宣威营义德骠骑右将军,江潮。此前戚宗弼离去带走了一个骑兵营,却是把江潮留了下来。
“拜见将军。”江潮年轻的面容一肃,恭敬拱手见礼。
齐宴竹摆摆手:“不必多礼,江骠骑此时前来,可是有要紧军情?”
说实话,其实齐宴竹打心里不是特别信任眼前的江潮,他一直怀疑江潮是戚宗弼故意留下来的眼线。
江潮眼睑低垂,视线落在地上,半晌后才沉声说道:“将军,不能再拖了。”
齐宴竹眼角一跳:“圣旨未到,未得圣旨我不敢也不能退,江骠骑莫不是要陷我于不忠?”
江潮咬了咬牙:“将军明鉴,不得圣旨而退是不忠,但将军把万千兵士的性命全赌在这凉州府,难道不是不义吗!?”
齐宴竹瞪圆了眼,怒道:“大胆!”
江潮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齐某亲身征战多年,哪一战不是身先士卒?!”齐宴竹须发皆张,虎目圆睁,“军中皆知我爱兵如子,岂容你在这里凭口诬赖!”
江潮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却很冷静:“将军,已经十天了,再拖就真的来不及了。军中上至将领,下至小卒,皆知西北战溃的消息,就连城中仅剩的百姓也都知道北羌要合围过来,人心惶惶,军心日益不稳,就算——就算将军真的要拖到那一天,恐怕到时候将士们也无心再战了。”
“竖子!敢乱我军心!”齐宴竹额头青筋暴跳,指着跪在地上的齐宴竹喝道,“信不信我今日便斩了你祭旗!?”
江潮以额加地,沉声道:“将军明鉴,末将不敢乱军心,只是照实所说,一切所言非虚,全无妄言。”
“你——!”齐宴竹伸出去的手颤了颤,缓缓收了回来,他的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沉吟一会道,“前些日子将军们便都在劝我撤兵,那时你为何没有言语?”
“末将心知将军对末将还存有疑虑……”江潮犹豫了一下,“遂不敢干涉将军决策。”
这话一下说明白了反而让齐宴竹有些尴尬了,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今日又为何敢来了?”
齐宴竹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不敢欺瞒将军。末将其实本就是凉州府人氏,时至今日……家中老父老母还尚在城中,前几日走水路迁离城中百姓时,末将也曾劝二老离去,怎奈二老舍不得故土,还曾言吾儿不走,他们也不愿离去。盖有此因,末将不得不厚颜来此劝谏将军,末将私心在此,望将军赎罪,但也望将军能为城中万千兵士着想,也体恤末将一片孝心……撤兵吧。”
屋内寂静良久,一人坐床前,一人跪于堂下,皆沉默不言。
许久之后,齐宴竹沙哑的声音传来:“传令下去,校尉以上将领,来监城司议事。”
江潮脸上喜色一闪而过,抱拳应道:“得令!”
一盏茶功夫后,监城司议事厅内,众将领一一落座。
齐宴竹坐在上首位,堂下众将领纷纷看过来,眼中有愁绪,有希冀,不一而足。
齐宴竹从将领们的脸色一一扫过,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集结将士,从南门撤兵。”
“哗——”堂下一片哗然。
“将军——”身边的亲卫神色有些焦急,“圣旨还未到……”
齐宴竹没有理会,压了压手,待众人安静下来后继续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虽然圣旨未到,但大家皆已清楚如今局势,唯有退兵保存兵力才是上策,我经过数日考虑才下此决策,诸位无需再劝了。”
此话一出,纵使再有异议者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下面听我安排。”齐宴竹敲了敲桌子,“城墙上守兵暂且不动,不可露出异常,违者按泄露军情处置,城内暗中集结兵马,通告还留在城中的百姓去运河码头等候上船,派虎贲营步卒上船同行,沿河南下至淇江淮凉道隘口,告知隘口守兵军情,随时接应我等;其余将士从南门出城,骑军打头,若有阻拦直接冲阵。待南门一开,城墙上守兵断后……”
齐宴竹面色一滞,堂下一名将领的脸色也不好看,却也未说什么。今日城墙上值守的守军是他旗下兵士,他当然知道齐宴竹这话里的意思——这留下来断后,其实也就是让他们把命丢在这里了。
“断后将士……”齐宴竹继续说道,“任务极其重要,要做到如下几点。”
“城中所剩余粮虽不多,届时需全部沉江,城中不留一粒米粟。”齐宴竹沉声说着,“运河边所有船只,全部凿沉,不得有片舢浮与水上。需切记,不论是粮草还是船只,皆不可以火焚烧之,否则城中浓烟起时,必打草惊蛇。”琇書網
“事后……”齐宴竹顿了顿,“断后将士,抚恤银钱翻倍,着人送往家中。就这样,速速去安排罢。”
“得令!”众将领齐齐抱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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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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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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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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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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