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城司内,齐宴竹黑着脸坐在上首,手指漫无目的的敲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下方依次坐着城内各将领。
气氛有些沉闷。
“将军……”一名副将忍不住开口了。
齐宴竹微微抬眼,瞥了副将一眼,示意他说话。
副将眉头紧皱,咬牙说道:“是打还是走,您倒是给句话呀!”
齐宴竹捏了捏眉心,摇头说着已经说了很多天的那句话……
“再等等……”
众将领摇着头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齐宴竹一个人。
没人知道齐宴竹在等什么,除了他自己。
在等一道迟迟未来的圣旨。
自从月前,戚宗弼所率西北战线溃败的战报传来后,齐宴竹便知道事不可为了,只消往深处一想,北羌现在面临的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是一鼓作气继续从西北南下,打穿戚宗弼西北战线,但戚宗弼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定会后撤回收防线,只消拦住北羌一时,打压了北羌这股士气,北羌便不好再作为;而另一条路便是凉州府这边,西北战线回撤,无法再与凉州府成犄角之势互为呼应,凉州府顿时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北羌只需将西北兵力往凉州府收拢,与包围凉州府的北羌军会合,届时凉州府不攻自破,凉州府背后的大块中原土地会像被扒了衣服的大姑娘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选哪个!
想到这里,齐宴竹眼中戾气一闪而过,情不自禁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戚宗弼误我!”
话虽如此,其实他心中也知道错不全在戚宗弼,西北战线拉得过长,戚宗弼终究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做不到面面俱到。
毕竟没有那个将领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打败仗的。
凉州府守不了了,能看出来这一点的人很多,所以齐宴竹早在半月前便派守兵去遣散城中还留着不走的百姓,让他们揣着行李往南逃难去。
而他却还迟迟不撤退,按理说他早该率军后撤了,现在是每在凉州府多呆上一天,离被北羌合围就越近一步。手下众将领已经谏言多次,可每次齐宴竹的回答都是:“再等等。”
齐宴竹也只能这样说,别人不知他心中的考量。
为将多年,虽说这些年一直被打压,但打出来的战绩却是拿得出手能亮人眼的,所以他更加爱惜羽毛。
那封迟迟未来的圣旨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个过场,但对齐宴竹来说就不一样了。
有圣旨,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撤兵;若是没有,那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不战而退。
可那该死的圣旨怎么还没送来?难道偌大个朝堂,就没人能看清现在的形势?!
从监城司走上城墙,手扶在女墙上,齐宴竹眺目望向北羌军营的方向,那边已经很久没有发兵攻城了,但愈是这样就愈是让齐宴竹心神不宁,他知道这是保留兵力,等待大部队的到来。
就像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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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京城。
天京城外的小道上,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静静停靠在路边,似在等候着什么。
许久之后,隐约有车毂马蹄声飘来,另一辆马车由远及近,朝着这边驶来。
两车在相隔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等候的马车里下来一人,冲着对面的马车遥遥稽首。
驶来的马车里沉默了片刻,车帘撩开,一个身影在车夫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稽首的人愈发恭敬了,快走几步上扶住那人,引着往等候的马车走去。
二人上了车,原先驶来的马车立马调头,顺着来路离开了。
等候的马车上,随着车夫轻叱一声:“驾!”也缓缓开动了起来,朝着京城城门的方向驶去。
城门遥遥在望,高高的城墙仿佛是一只雌伏在黑暗中的巨兽。www.xiumb.com
马车缓缓驶来,有执勤的士兵举着火把拦住了去路,就要上前来查探。
这时从车帘里伸出一只手来,手中握着一枚令牌。
士兵只扫了一眼便退了开去,拱手告罪,然后朝着身后挥手,大门无声打开。
马车在天京城的街道上前行,深夜中只有车毂压在硬石板上的声音。
马车行驶许久,终于在一座大府邸前停了下来,车夫从车辕上下来,正要撩开车帘来扶,却被一只手推开了,车厢里的两人,等候那人率先跳下车,然后伸出手把被等候那人扶了下来。
被等候的人取下头顶的斗篷,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一头黑发已经掺杂了几缕银丝。他抬起头来,看着大门上的牌匾,牌匾还很新,看来应该是新换的,上面两个烫金大字——李府。
“李侍郎……”这人轻声开口。
等候的人忙微微躬身凑了过来:“大人请吩咐。”
被等候的人轻轻瞥他一眼:“这么久又从地方官员身上刮了不少油水吧?”
李侍郎一笑:“大人说笑了,都是门生孝敬的,推拖不得。”
那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率先往门里走去了。
李侍郎落在后面,先是谨慎地往四里望了望,确定没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查探后,才轻轻关上了门。
谁也不会想到,在西北战事正紧的时候,戚宗弼会悄然回京。
这位李侍郎不是别人,正是礼部侍郎李清堂,就算是在朝堂百官眼中,李清堂也只是个文官群体中的一员,从未和戚党有过瓜葛。但唯有李清堂自己清楚,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了戚宗弼暗地里的帮忙递手,除了他自己和戚宗弼,再无第三人知道他李清堂其实是戚宗弼留在朝廷上的一颗暗子。
两人穿过前厅往里面走着,戚宗弼随口问着一些问题。
“锦衣卫里的暗子可还在?”
李侍郎低着头走路,有问必答:“尚在,但现在时机还不到,让他继续潜着罢。下官也正在打探新任指挥使林客标的底细,这朝堂上没有谁是干净的,只要待下官抓住他的痛脚,便要将他弹劾下马。”
“东厂呢?”戚宗弼微微颔首,“岳窦现在是司礼监掌印了吧?东厂在谁手上?”
李侍郎悄悄抬眼看了眼戚宗弼神色:“是陈公公在管,但其实也是岳窦掌着,陈公公是岳窦的人。”
“想来也是。”戚宗弼点了点头。
“对了,”戚宗弼像是想起了什么,“为何迟迟不见凉州府撤兵?朝廷多久发的圣旨?”
李侍郎嘴角勾起一抹弧线,冷冷一笑:“大人放心,齐宴竹怕是等不到圣旨了。”
戚宗弼脸色一变,眉头大皱,驻足问道:“什么意思?”
李侍郎见戚宗弼变了脸色,忙解释道:“我是替大人你分忧——大人西北失利,哪能让齐宴竹也好过去?”
戚宗弼瞪圆了双眼,一把抓住了李侍郎手臂:“你把送圣旨的人截杀了?李清堂你好大的胆子!”
“大人饶命!”李清堂大骇,连忙求饶,“此乃不得已之计啊!此番下来,齐宴竹要不就撤退不及战死,要不就是不战而退,若让他拿了圣旨,我们去哪弹劾他去!”
戚宗弼一把甩开李清堂,跺脚大骂:“你——此乃国事!怎么如此糊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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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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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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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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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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