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就是一体……”左念愁在叶北枳耳边呢喃着,“就像两块互补的玉珏,缺了哪一个都是残壁。”
这句话如跗骨之蛆一般往叶北枳耳朵里钻去。
叶北枳猛地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仓皇往怀里看去,却见怀里哪有左念愁的身影?再一转头,左念愁还坐在琴前,双手刚刚离开琴弦,此刻正对着叶北枳轻笑:“怎么了?这一曲好听么?”
叶北枳晃了晃头,酒意还在,不过却已经没了刚才的昏沉,他从腰后取下唐刀,一把拍在桌上:“你做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左念愁反问道,笑得很捉狭。
叶北枳眯眼,右手逐渐握紧唐刀。
左念愁不以为意,回到桌边坐下,缓缓说道:“你看到的都是你心里想的,我很好奇你看到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叶北枳气势一滞,脸色红了那么一瞬,把手从唐刀上拿开了。
左念愁去屋里又搬来了两坛酒,不等叶北枳拒绝又给他倒上了。叶北枳注意到她脸上也泛着两抹酡红,想来她的酒量也是有限。
“听说了吗?”左念愁突然说道。
“嗯?”叶北枳一挑眉。
左念愁用手指挽着发梢:“鬼见愁要重新评级了,包括词牌也要换。”
叶北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等着左念愁继续解释。
左念愁回忆了一下说道:“我也是这次回来才听说的,大概意思是说天地玄黄制度四阶已沿用多年,难免有人更厉害了,也难免有人武艺退步了,所以需要重新排一下,这次更是在天字号上又加了一级,这一级的人不分字号,只由鬼见愁赐下四字词牌为证,以前的檀木制的鬼首令也不会再用了,会用其他的材料重新做出来下发到每个刺客手上。”
叶北枳听得发了呆,从怀里摸出属于自己的那块檀木牌子,看着上面的“定风波”三个字发愣,良久后才问道:“那以后……我就不是定风波了?”xǐυmь.℃òm
左念愁笑道:“自然就不是了,谁知道下一个定风波会是谁呢?”
叶北枳盯着左念愁的脸看了半晌,然后摇头道:“那我不换了。”
“你想清楚了?”左念愁脸上笑意更甚,“这可不是你说不换就不换的,多半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叶北枳端起刚满上的酒杯喝干,摇着头,“我不怕麻烦。”
左念愁也端起酒来,云袖掩面,一仰头后杯中便滴酒不剩了,她说道:“我也说不上来,但你且想想,不愿换牌子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那些有幸更进一步的人且不说,但那些本是天字地字的,无缘无故被下调了一级,肯定是不干的,这些人多半也不会同意换牌子。但这样做了以后呢?且不说鬼见愁内部会不会采取什么措施,那些同意换牌子的人肯定是第一个不干的,此乃人之常情——我换了,你不换?什么意思?觉得我不如你?还是你特立独行?江湖人都是手底下见真章,到时候肯定又是一番争斗。叶北枳,定风波,你就不怕吗?”
叶北枳吐出一口酒气,手按在唐刀上:“天字号……没人杀得了我。”
左念愁眉头一跳:“那……那些四字的呢?能被选出来,肯定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们也杀你不得?”
“且来!”叶北枳气势一变,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尖刀,“试试便知。”
左念愁掩嘴笑道:“你这人,喝醉了倒有几分狂生的气概。”
叶北枳晃了晃头:“我没醉。”
左念愁大眼睛一转:“怎么证明?”
叶北枳立马端起酒又是一杯下肚,然后看着左念愁。
左念愁不言,同样也喝下一杯,然后杵着下巴对叶北枳吹了口气:“我也能喝,这可证明不了什么。”
叶北枳抓了抓头发,突然眼前一亮,一摊手伸到左念愁面前:“三,三百两!”
“噗——”
左念愁一口酒全喷到了叶北枳脸上,她擦着嘴横了叶北枳一眼,拍手把叶北枳伸到跟前的手打掉:“怎么还记着这事儿。”
左念愁捏着云袖替叶北枳胡乱擦了擦脸:“堂堂天字号定风波,老是对三百两银子捏着不放,也不怕人笑话。”
叶北枳缓缓说道:“……我缺钱。”
左念愁气急败坏地啐了他一口,随即眼波一横:“你真想要那三百两?”
叶北枳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啊,我可以给你。”左念愁展颜一笑,笑容如春光明媚,她轻声说道——
“陪我醉一场……”
叶北枳也不记得那天最后到底喝了多少酒,好像他和左念愁都喝醉了,模糊的记忆中只剩下湖畔的清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以及那一抹鲜艳似火的裙摆。只是偶尔在梦中还会浮现出一个穿红裙的身影搀扶着自己踉跄着滚倒在床榻上,然后俯倒在自己胸前睡去,红裙像瀑布一样泼洒在床上。
当叶北枳从宿醉的头疼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竹楼外的清风还在一如既往地吹着,唯独少了个人。
叶北枳晃了晃神才意识到自己在哪,环顾四周,竹楼里静悄悄的。
从床上下来,走到了昨天喝酒的阳台上,才发现原先摆在那里的琴已经不见了。
桌子上摆着一张宣纸。
叶北枳揉着头走过来。宣纸用一只玉钗压着,上面写着一排排娟秀小字。叶北枳拿起来看,上面写道——
本是完玉,奈何残珏。定风波不改,相思引不变。三百两暂且不还,玉钗抵押与你。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喝了酒思路也变慢了不少,叶北枳发了好一会呆才明白过来左念愁的意思——
第一,昨天那女人弹琴是自己看到的幻象并不是她说的是自己心里想的,而是本就是她弄出来戏弄自己的,不然她不会说第一句话。
第二,因为自己说了不换词牌,所以她也决定不换词牌了。
第三,她还是没还钱。
叶北枳目光有些呆滞,他有些不明白,为了这三百两,那女人已经诓了自己两次了。
然后又突然想起那女人留下的玉钗,叶北枳连忙把玉钗拿起来看——
“这……”叶北枳微微张嘴。
只见这玉钗是一株梅花的样式,钗杆为黑色,却并非直直一道,而是多有曲折,雕成了一根梅枝,在枝条的一端,钗头的部分,正有这几多火红的梅花开得正艳,宛如实物,简直就和刚从树上折下一般。
叶北枳呆呆地看着那几朵红梅,仿佛又看到了那一袭红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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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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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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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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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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