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却没心情去凑这个热闹,街对面的戏台子在下午就已经结束了表演,快晚饭的时候台子也拆完了,夜凡在表演结束后就一个人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也没见他和谁说过一句话,但从表情来看似乎很是满足。苏亦想过大声招呼,但仔细想想就作罢了,一个是因为他有心打探一下夜凡的目的,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夜凡的身份,只怕贸然把二人的关系暴露出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心里有事的苏亦整个诗会都心不在焉,席间几个女子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靠都没有注意,搞得李玉齐有些忐忑,生怕是自己哪里怠慢了苏亦。
第二天,苏亦又去了锦霞街,他今天穿得比较随意,布鞋麻衣,就连头簪都没束,只是随便挽了个发髻,与寻常百姓并没有什么两样。
果然,那个戏台子又搭起来了。
在戏台斜对面的茶肆里,苏亦要了壶茶,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
待小二端了茶上来,苏亦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对面那戏台是多久搭起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小二心领神会,迅速往左右扫了一眼,手在桌子上一抹,那锭银子便进了口袋里,只见小二眉开眼笑:“回这位老爷,这戏班是半月前才来京城的,听说是南边蜀地来的人。”Χiυmъ.cοΜ
“蜀地?”苏亦挑了挑眉毛,“唱的是属戏?”
小二晃了晃脑袋:“这倒不是,小人前些日子得了空闲也去听了一场,好不好听不出来,但还挺像那么回事,后来打听了一下,那戏班子唱的好像是什么南戏。”
“南戏?”苏亦眼中升起一丝迷惑,他对这方面实在涉猎不多。
“嗯。”小二点了点头,“上次小人去听的那场,据说是叫《琵琶行》。”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角闪了出来。
是夜凡。
还是昨日那番打扮,面白无须,一双眸子似水般沉静。
他又来听戏?苏亦在心中暗暗疑惑,目光随着夜凡移动,果不其然,夜凡在戏台前的条凳上坐了下来,施施然翘起二郎腿,扇子在手心打着拍子。
夜凡在条凳上听了一下午,苏亦也就捧着茶壶喝了一下午的茶。
戏唱完了,夜凡没有丝毫留念,起身离开了。
苏亦继续在茶肆坐了会,然后起身付了账,往戏台那边走去。
戏班的人正在拆戏台,苏亦走近了才发现这些负责拆卸的劳工脸上都画着浓妆,原来竟是之前唱戏的人。
见苏亦站在一旁,一名正在收拾条凳的男子走了过来,冲苏亦说道:“今天散场了,要看的话明天再来罢。”
苏亦点了点头,转瞬又问道:“你们是每日下午开唱?具体什么时辰?”
男子憨厚地笑笑:“上午便在了,上午唱两出,吃了晌午下午在唱。”
“你们是何地人氏?”苏亦想了想问道。
男子搓了搓手:“我们都是蜀地过来的,蜀地有人造反,战乱之地不谋生,便来京城混口饭吃。”
苏亦愣了一下,恍然想起了,前些日子是听说了蜀地有一小撮流民揭竿造反,但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本地已派克官兵镇压。
苏亦回过神来,思忖了一下:“你们是一个戏班子?”
男子又笑了:“我们这就是一大家子,往上数三代都唱南戏的,这戏班子吹拉弹唱的都是家中老小。”
苏亦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第三天下午,苏亦又来到这个茶肆。
今日他重新穿上了自己平常穿的衣袍,他昨夜想了一晚上算是想明白了,以夜凡的能耐,自己还是别想着偷偷摸摸地跟踪监视了,说不定早在第一天他就已经发现自己了,索性不如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监视”。
掐着时间来到茶肆,一壶茶还未喝完,夜凡果然又出现了。还是那个街角还是那副打扮,施施然在条凳上坐下。
苏亦又看了一会,实在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便付了茶钱,走过对街,来到夜凡身边坐下了。
夜凡微微眯着眼,嘴里跟着戏曲哼着调子,神情愉悦。
苏亦见夜凡不说话,便也没有出声,坐在旁边跟着听戏。
唱戏人在台上咿咿呀呀,但还不至于听不懂唱的是什么。听了半天,苏亦大概听明白了,这出戏唱的是一对夫妻伉俪情深的故事,丈夫是一名书生,新婚不久后考取了功名入朝为官,但因为父母年事已高,欲辞官回乡服侍,却被官员阻挠。后考取状元后更是被“逼迫”着取了丞相之女,从此更是归乡无望,每日在家中郁郁寡欢。书生离家,徒留下家中妻子与父母,加上家乡恰逢天灾,父母不久便辞世了,妻子藏了公公婆婆,带上琵琶,一路卖艺一路前往京城寻找丈夫……
不知不觉苏亦听得入神了,待一场戏终了都还未回过神来。
“怎么样?”一个声音在苏亦耳边响起,把苏亦唤醒了过来。
苏亦一回头,才看到夜凡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什,什么怎么样?”苏亦有些结巴。
夜凡把目光移回了戏台,微笑道:“《琵琶行》,这场戏怎么样。”
“唔……”苏亦回味了一下,“还不错,故事引人入胜,而且是大圆满结局不是么?书生与妻子夫妻团聚。”
“你最喜欢戏里的哪个人?”夜凡抿嘴笑着。
“嗯?”
“或者说……”夜凡想了想又问,“你最讨厌哪个人?”
“最讨厌的人?”苏亦侧头回想了一下,“嗯……那丞相虽是整件事最大的主谋,但最后能回心转意,倒也不算坏,要说我最不喜欢的,应是那骗了书生家书的拐儿……”
“呵,真巧。”夜凡咧嘴笑了。
“怎么?”苏亦一挑眉,“你也最讨厌他?”
夜凡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苏亦:“错了,我最喜欢的是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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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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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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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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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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