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开名已继位十八年,其时三十余九,正是壮年之际。
蕲州大水两个月后,陈开名御驾出行亲自前往巡狩,盘桓五日后方才回京。
今天是陈开名抵达天京的日子,龙辇从京城正门驶入,一条宽阔大道笔直通往皇城。京城百姓摩肩接踵,夹道相迎,一时人声鼎沸,宛如佳节。
“阿窦,你说朕可算是一代明君?”陈开名的声音从龙辇里传出,声音不大,刚好只够一直行走在龙辇边上的岳窦听见。
岳窦微微笑了笑,年轻的脸庞上波澜不惊,他轻声答道:“圣上明德大显,自然是千古明君。”
“哈哈哈……”龙辇里响起爽朗的笑声,透着抑制不住的得意,“阿窦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可是愈发的纯熟了,都是跟谁学的?朕可要好好赏赐与他。”
“自然是圣上教诲得好。”阿窦笑着答道。
“好你个阿窦,你是说朕教你拍马屁么?”陈开名虽然这样说着,但明显是没有生气的意思。
虽然知道龙辇里的那人看不到,但岳窦还是微微恭了恭身,说道:“阿窦不敢……阿窦的意思是,圣上乃是千古明君,阿窦服侍圣上身侧,自然而然的……”
“陈开名!!!”
“——你个昏君!!!”
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声从旁边的人群中冒了出来,夹杂在鼎沸的人声中显得尤为刺耳。
岳窦的话被打断,他愣了一下,然后发现龙辇里也没有了声音。
岳窦的脸冷得快结出冰来,龙辇停了,岳窦快步走到前面,已经有随行的禁军卫士把那个出言不逊的人给拖了出来。
看到人的岳窦不禁又愣了一下,竟然是个女人。
禁军卫士可不管她是不是女人,直接连拖带拽地就把她从人群里揪了出来,然后扔在了岳窦脚下。
“你是何人?”岳窦冷眼打量着这名女子。
女子穿了一身素白裙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名贵衣服,却又别有一番素雅,像是一朵盛开的梨花。她刚刚一番挣扎,此时衣衫已经有些凌乱,她从地上站起来,同样也冷眼打量着岳窦,说道:“你是陈开名?”
这话一钻进岳窦耳朵就让他心头一跳,哪里敢应这句话,他眉头一皱:“这名字也是你能喊的?”
“所以说你不是。”女子冷笑一声,“我叫的是陈开名又不是你,你出来作甚?”
“哼。”岳窦冷哼一声,“牙尖嘴利,来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让女子害怕,她也没有去看那些走过来的禁军卫士,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龙辇,大声喊道:“陈开名——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是个昏君吗!”
龙辇里没有响动传来,继续沉默着。岳窦瞥了一眼龙辇,然后厉声喝道:“把她的舌头给我拔了!”
女子不为所动,在两名卫士的手中挣扎着:“陈开名——你枉为闰朝皇帝!”
“昏君——你连跟一个寻常女子对峙的勇气都没有吗?!”
“嘭——”龙辇的门被陈开名一脚踹开了,他一脸抑制不住的怒容,大步走了出来。
岳窦连忙走上前来:“圣,圣上莫急,阿窦这就把她处理了。”
“你滚开——”陈开名一把推开了岳窦,大步走到女子面前,“你不是要对峙么,朕给你这个机会!”
女子两只手还被卫士钳住,半天挣扎不脱。
“放开她!”陈开名出口喝道,然后又转头盯住女子,“朕倒要听听,朕在你嘴里是怎么变成一个昏君的!”
卫士放开女子退到了一边,但还是不敢走远。
女子恨恨地扯平了衣服上的皱褶,丝毫不惧地望着面前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缓缓开口:“我自然是要说给你听,让你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昏君!”
宽阔的大街上,二人相对而立,街道旁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喧哗,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时安静地仿佛针落在地上都听得到。xǐυmь.℃òm
“我本是蕲州一名富商之女……”女子迎着陈开名的目光,缓缓开口,“家乡水灾,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安身,食不果腹,更是有人落草为寇,一时匪患横行,令百姓苦不堪言。我老父老母向来为善,便拿出家中钱财接济,救活了无数人的性命……”
“所以你是来邀功的?”陈开名眉头微微皱起。
“哈……邀功?”女子凄然一笑,眼角泛起晶莹,“我爹娘一生行善,又可曾要过回报?”
“那你……”
“本来水患乃是天灾!等水患一过便也就过去了!”女子突然提高了声音,她恨恨地看着陈开名,“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这昏君偏偏要来蕲州巡狩!蕲州本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地,遇上水患就更是艰难,你可知道……因为你来一次蕲州,官府强行征税,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还拿什么缴税?家中老父拒不缴税,替百姓上衙门请命,结果却被你们以意图造反为由给抄了家,家中钱财全部充公!”
女子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滑下来:“陈开名……你知不知道,你在蕲州吃的每一顿饭都是我爹我娘和蕲州百姓的血肉!”
陈开名瞳孔微微颤抖,他微微张嘴:“一派胡言!朕早在水患之时便开启了国库!整整三十万两白银拨给了蕲——”话声戛然而止,陈开名突然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了?”女子冷笑一声,“原来你也不是不明白官府的那些勾当?呵,三十万两白银啊……在那些官员手里层层克扣下来,你觉得最终有多少能分到百姓手上?”
陈开名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你不是觉得自己是明君么?”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向前一步靠近了陈开名。
陈开名举手制止了想要上前来的卫士,和女子面对面而立,两人的呼吸声都互相可闻。
女子抬头看着皇帝的脸庞:“昏君,我有三问,你可能解答?”
“问。”
“第一问,问你可知何谓君王。”
“第二问,问你可知何谓百姓。”
“第三问,问你可知何谓家国。”
陈开名下意识一笑,就想作答,但嘴巴刚刚张开,他却愣了。
他环视着周围的人群,人群也都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希冀,有疑惑,也有迷茫。
陈开名喉结动了动,他再次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艰难地摇了摇头。
“朕……”
“……不知。”
PS:巡狩——这个词可不是打猎的意思,通巡守,放在现在来看,可以理解为视察。
陈开名的故事本来是打算弄成大章,但看了一下,弄成大章的话又太长了,所以还是给拆分开了,嘿嘿~别打我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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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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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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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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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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