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官道上,方定武提缰驻马,拨转马头望向嘉定州的方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茫然。
池南苇从睡梦中惊醒,连忙摸向枕边,待摸到唐刀才心安下来。她将刀紧紧抱在怀里,侧头望向窗外,月光迷人,池南苇怅然若失,一丝泪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长风镖局终究只成为了一片废墟,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了文书上的寥寥数字,成为了一件故去之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渐渐不再提起它,直到将它彻底忘却。但对有些人来说,它却是记忆深处的一道伤疤,总会在夜里伴随着阵痛袭来,提醒着它的存在。
叶北枳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小屋里,是一间里屋,门帘就在不远处,屋子不大,墙角还散落着几袋红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中药味,身上盖着棉被,叶北枳揉了揉脑袋,撑着床板坐起来,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低头看去,胸前裹着层层的纱布,显然自己在昏过去这段时间被照料得很好。
床头整整齐齐叠着一身麻布衣服,有着几个补丁,不过却很干净。
叶北枳坐起来发了一会神,然后穿起衣服从里屋走了出去。前屋比里屋大点,但也大的有限,叶北枳撩开门帘一走出来,入眼处便是一个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此时她正坐在门边打盹,旁边摆着一个药罐,在火炉上咕噜冒着热气,药香就随着热气飘散开来。
屋子里陈设简单,一面床,一个柜子,墙边立着一个木质的架子,上面摆放了一些锄头镰刀之内的农具,然后就是一个瘸了一条腿的桌子,瘸的那条桌腿下垫了几块石头。叶北枳没有打扰打盹的小姑娘,自顾自的在屋里转悠,不时拿起一把农具打量着。
“啊——你,你醒了?”小姑娘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叶北枳,语气有些吃惊。
叶北枳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啊!我的药!遭了遭了……”小姑娘在药罐边手忙脚乱起来,一边忙着还一边埋怨着叶北枳,“你都不说叫醒我,药都快糊了……”
“这是哪?”叶北枳打断小姑娘的絮叨。
“这?这是马家村。”小姑娘头也没回,随口答道。
叶北枳点了点头没了回应,半晌才又问道:“……我昏了多久?”
“三天吧……嗯……算上今天该四天了。”小姑娘掰着指头算着。
“我怎么会在这?”叶北枳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我怎么到这的?”
小姑娘转过头诧异的看了叶北枳一眼,说道:“你这人还奇怪,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你不是被你朋友送来的吗?你朋友还给了爹爹好多银子嘱咐我们好好照料你来着……不过你怎么会伤那么重?”
“……朋友?”叶北枳愈发疑惑了。
“是啊,他说是你朋友,看衣着好像还是大户人家哩……你不会是失忆了吧?”小姑娘抬眼望着屋顶,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对了——你朋友还给你留了信的。”
小姑娘熄灭了火炉,把药凉着,走到床边翻了起来:“我找找……我记得爹爹好像是放在这边来着……在这!”
小姑娘把信递给叶北枳,又继续忙活去了。
叶北枳拿信端详,信封平淡无奇,只写了“定风波亲启”五个字。他把信拆开,里面只有一页纸,白纸黑字,只见上面写道:
定风波,若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还活着。你无须管我是谁,你只须记得,要你命的人,灭长风镖局满门的人,是当朝宰相,戚宗弼。不管是鬼见愁还是锦衣卫,都是他的手段。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信,不过你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最后奉劝你一句,外面风头正盛,锦衣卫还在找你,你若要自寻死路我也不拦你。马家村地处偏远,锦衣卫短时间内找不过来,可护你一时周全。
叶北枳看完静默无语,将信收好放进了怀里。
小姑娘从里屋出来,正好看到叶北枳把信收好,便问道:“怎么样?想起什么了没?你朋友给你说什么了?”
叶北枳转头看着小姑娘,问道:“这里离泸州多远?”
“泸州啊……没去过,不知道。”小女子眉毛皱成了一个疙瘩,想了想,“不过爹爹肯定知道,你等中午爹爹回来了你问他。”
叶北枳沉默了,小姑娘摆弄着药罐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坐在桌子两端,都安静了下来。
“喏——把药喝了。”小姑娘拿来一个碗把药倒了进去,递给叶北枳。
“呃……多谢。”叶北枳愣了一下,接过碗喝药。
“喂,”小姑娘把手撑在桌子上,瞪着大眼睛好奇的向叶北枳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叶北枳。”叶北枳一口把药喝干。
“叶北枳?”小女孩用手指蘸了碗里残留的一点药汁,在桌上写着,“是南北的北吗?”
叶北枳点了点头。
“哪个枳啊?”小女孩又问,“是一只两只的只吗?”
叶北枳摇了摇头,也用手指蘸了药汁,在小女孩写在桌子上的那个“只”字旁边添了一个“木”字。xiumb.com
“这个字认‘枳’啊……以前都没见过。”小女孩又在桌上写了几遍这个字,像是把它深深的印在了脑中。
叶北枳看着小女孩,小女孩还低着头在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只听她继续说着:“我认识的字不多,有些是在私塾外边听先生说的,还有些就是马二蛋告诉我的了……马二蛋说他认不住字天天被先生打手心儿,我觉得我要是去念,肯定比他厉害……就是爹爹不同意,爹爹说,姑娘家家的念什么私塾——以后嫁不出去!可我还是挺想去的……”
叶北枳默默的听着,这时开口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女孩抬起头来,给了叶北枳一个大大的笑脸,“嘻,我叫马秀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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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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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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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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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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