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匪夷所思了,不是简单的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书瑶一个人愣神了很久,她应该从哪里听到、或者看到“傻哭啦”同倭人的关系呢?必须能让义父和大哥相信,还最好是无法查证的……
突然,书瑶的眼睛一亮,抿着嘴笑了。
蹙了好半天的眉头终于打开,剩下的事急不得,再着急也没用,总要等大哥和义父回来不是?
书瑶走过去将门后的栓子拉开,开了门,回到榻上,取了一本游记看。前世,从6岁到14岁,她一直被关在慕容府里,足不出户,又从不看书,所接收的信息就是慕容府安排给她的教养妈妈反复对她训示:三从四德,孝为天,女子无才便是德,身为长女必须以家族、慕容府的利益为重,能够为慕容府牺牲自己是她的荣幸和荣光……
而现在,书瑶自己的小书房里除了有四书五经、女四书、诗词、名家字帖,还有不少传记、游记等,都是金喜达和书杰给她买的。他们认为男子可以游学、可以四处历练,而女子一生都没有什么出远门的机会,少了许多乐趣和见识,只有从书上弥补了。
见内室的门开了,柳妈妈端了一碟切好的水果进来。一般情况下,书瑶关了卧房的门,都是在打坐练内力(当然,实际上是进红木箱练气了),身边的人都知道不能打扰,还会着人在门口守着。
书瑶这会儿有心情八卦了:“妈妈,陈月莹的事你知道的吧?陈伯爷真的由着陈夫人折腾?”
柳妈妈讽笑一声:“不由着又能怎样?那陈月莹在马府落入水塘,被八爷给救了抱上来,湿哒哒的,还能再找到别家愿意娶她?话说那陈三姑娘可是很羡慕马家的富贵呢,也许这还是如愿以偿呢。”
书瑶摇摇头:“又是落水塘?这些人就没点别的花样?”
“内宅不就那么些事,旁边看着的人谁不是心知肚明?”柳妈妈不屑地笑道,“不过他们也算是两厢情愿,落水只是弄出来堵陈伯爷的嘴罢了。陈伯爷也是倒霉,娶了那么个不着调的夫人,结果教出一个更不着调的女儿。”
这就是人常说的“娶妻娶贤”、“妻贤夫祸少”了。
“不过,最惨的还是慕容尚书啦,”柳妈妈兴奋的口气实在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听说现在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丽妃求了圣恩出宫探视,慕容尚书拉着她的手,却只能说出‘看着’两个字,然后一直流眼泪。”
“哦?”书瑶奇道,“他是想说‘看着慕容府’‘看着慕容紫烨’吧?”
柳妈妈赞许地点头,这个孩子自小就灵慧,真正是反应敏捷,一点就透。更难得的是还低调、不喜张扬。
现在外面传言的都是两侯府姑娘夏书瑶是个有福运、有佛缘的好命人,但是仍然有不少人说酸话,譬如“可惜出生于市井,底蕴难免差些”、“底子薄”、“从没听说过她的琴棋书画咋样,也不知有没有拿得出手的?”“幸好有个宫嬷在身边,否则做了世子妃,也不知道会不会把雍亲王府管成一团乱……
这些话传到书瑶这里,她只是淡淡一笑:“嘴长在人家脸上,还能不许人说话?还得一个个去她们面前证明一番不成?你越在意,人家就越喜欢说,你不搭理,她们说着说着自己就觉得没趣了。”
这就是气度了,就是所谓“半桶水响叮当,一桶水摇不响”,真正有能力的人从来不去想要怎样炫耀自己的才华。
书瑶不知道柳妈妈心里把她抬得如此之高,夸得像夺牡丹花似的,她正在感慨:“慕容府最厉害的就是慕容尚书和丽妃,如今慕容尚书奄奄一息,想来能托付的也只有丽妃了。”
柳妈妈“嗤”道:“现在的丽妃可不是从前那个宠妃,她自己还在想方设法巴着别人呢。再说了,后宫嫔妃几年也出不了一次宫,她就是有心也无力不是?还能天天召慕容紫烨进宫?现在慕容尚书还没闭眼呢,慕容家已经开始乱成一团。有人在争权,有人在转移产业,都在比谁手快,那个家族里看好慕容紫烨的人可没几个。也就是丽妃还在,且还有个九皇子,否则……真难说了。”
书瑶二人聊了一会儿,蓝锦一脸喜气地走了进来:“姑娘,南宫家的年礼也到了,不少稀奇玩意呢,听说都是从西洋带回来的。大奶奶挑了好些送过来,说让您挑喜欢的收起,不怎么喜欢的就留着以后送礼什么的。姑娘,您这会儿要看不?”
书瑶放下手中的书,笑道:“好啊,就怕我哪样都舍不得拿去送人了。”每次有什么新奇东西,大嫂多是紧着她和书文。大嫂挑选、送过来的的,肯定无不是好东西,而且必是适合她的。
蓝锦忙道:“呵呵,大奶奶还说了,喜欢就都收着。送过来的只是纯粹女子的用物,还有不少摆件之类,等老夫人、老爷、二爷挑过之后,姑娘再挑些做礼物用。
蓝锦向外面招呼了一声,四个小丫鬟抬着两个大托盘进来了,一个托盘中是珠花、首饰之类,不过多数亮晶晶的,跟大周的不是很相同。大周的名贵首饰多是金、银、以及玉、珊瑚之类的各种宝石,还有一些稀有木料做的。而西洋首饰多是用琉璃、水晶石、还有特别闪亮的金刚钻制成。
据南宫淼透露,这些琉璃、水晶、金刚钻什么的在西洋并不是非常贵,但因为海运风险,加上带回来的数量毕竟有限,价格自然定的奇高,还不是轻易能买到的。
有一次书瑶去诚意伯府看望念儿,送了一只镶着繁繁点点金刚钻的牡丹花簪给念儿,就看见陈夫人和陈月莹的眼睛比金刚钻还要亮,一副恨不得伸手抢的阵势。
当时书瑶玩心忽起,故意对念儿说道:“念儿姐姐,这簪子是一对的,两支一模一样,我自己留着一支呢。你可不能将这支送人噢,否则我会生气的。”
瞬时,她眼尾的余光就看见陈夫人和陈月莹二人变了脸色,陈月莹还不甘地瞪了念儿一眼。
那俩母女走后,书瑶和念儿两人笑成了一团。书瑶就是想不通,陈夫人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又是伯爵府的当家主母,怎么就那么眼皮子浅?恨不能把念儿的东西都直接抢过去给陈月莹作嫁妆。
每次书瑶过去,她们没看到书瑶带的礼物,就不舍得离开。幸好念儿虽然心宽,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否则书瑶真担心是不是她一离开,那些东西就全被陈月莹抢去了。
……
蓝锦指着托盘里一个装饰着干花和银色薄纱的帽子说道:“红俏姐姐说这是西洋人的帷帽,亲家夫人知道大奶奶和您都不喜欢太张扬,特意挑了两顶最淡雅的送来。
书瑶的这顶,帽子主体和帷纱都是粉蓝色的,虽然帽沿上花朵多了一些,但范围不大,整体看起来还是不会那么打眼,书瑶很喜欢。正好平日里她头上的饰品也不多,只要不是特别的场合,大多是一根簪子或一朵珠花解决。否则满头珠翠,再加上这帽沿上的干花银纱,就太过热闹了。
另一个托盘里,是一大三小四面镜子。大的那面镜子是椭圆形的,跟书瑶梳妆台上的铜镜一样大,照人非常清晰,镜子后面还有架子可以拉开让镜子斜立着。
小的三面镜子圆圆的,只有半个巴掌大,跟书瑶以前得的那些小镜子都不同的是这三面镜子都有盖子,盖子上还点缀着几粒金刚钻,非常漂亮。
书瑶爱不释手,决定自己留着一面,另外两面,下次进宫的时候带给四公主和玥郡主。
看完那些西洋物件,时间倒是好过,一下子就过去。听到紫锦来回话说大爷回来了,在书房等着,书瑶赶紧带了紫锦和蓝锦二人去了大哥的书房。
书杰一回府就听见红俏说书瑶有事找他,紧张得连外袍都没有换,就在书房焦急地等待。他了解自家妹子,没有什么急事不会如此特意交代丫鬟。m.χIùmЬ.CǒM
只要他没有随皇上离京、或者有什么急差,他们一家人每日都在一起用晚膳,还会闲聊一会儿,不像别家的兄弟姐妹,一两个月碰不上一面都有可能。
到了书房,交代蓝锦二人跟勇进一起守在门口,书瑶正要敲门进去,门突然开了,书杰一把拉了她进去并急急关上门问道:“瑶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书瑶也不拖拉,先将齐浩宁信中珍珠的来历和“傻哭啦”的故事说了一遍。
对梁老婆子祖孙俩赠珠并自卖为奴的故事,书杰因为事先知道粤城进了细作,反应要比书瑶强烈一些,眉头始终皱着,不过听到齐浩宁已经派人跟踪监视,才放松了一些。
听完“傻哭啦”的部分,书杰立马又拧起眉头:“瑶儿,你是觉得那条帕子,还有大毛嘴里念叨的‘傻哭啦’三个字有问题?”不得不说,他们三兄妹不仅五感比常人敏锐,还特别心灵相通,书瑶说话时的语气差异和重点一下就被书杰抓到了。
书杰是亲自带着一双弟妹长大的,熟悉他们的说话方式和习惯。有一点“反常”之处,他都会很快感觉出来,他清晰地感受到妹妹每次说到“傻哭啦”三个字时不自觉地加强了语气,自然就发现了关键问题。
不过,他不明白,就这么听下来,“傻哭啦”并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啊,兴许是小孩子无意义的嘟囔,也兴许是海儿听错了。但妹妹一向细心敏感,既然急急来寻他说这件事,就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书瑶点头:“大哥,我听过这三个字,还知道它是一种花的名字,倭国的花,樱花。”
书杰大震,双手握住书瑶的肩:“倭国?樱花?‘傻哭啦’是樱花?瑶儿你确定?你什么时候听过的?谁说的?”
书瑶自是有备而来:“爹说的,那段时间,爹老跟我们说他那几年在大周各地走商的见闻。有一次,爹又昏迷了很久,你还没回来,文儿着急,去官道口等你,我看着爹难过,哭了起来。
爹醒来的时候哄我,就跟我说了‘傻哭啦’的笑话,说他曾经遇到一个倭国的海商,偷偷来我们大周做生意,他找爹定制绣樱花的帕子、荷包,还说樱花在他们倭国是最受欢迎的花,叫做‘傻哭啦’。爹笑我,说我哭的样子就是‘傻哭啦’。
大哥,我真的没有记错,爹说,‘傻哭啦’就是倭国的樱花,大哥,你可以找几个做海运生意、跟倭国商人有来往的人问问。”
书杰忙道:“大哥当然相信瑶儿,大哥现在要出去一下,你跟祖母、还有你嫂子说一声,义父和我应该都不回来用饭了。瑶儿,这事别再跟别人提起。”
书瑶赶紧点头:“知道了,大哥。”
当晚,金喜达很晚才回来,而书杰在其后的两天都没有回侯府。
金老夫人一般不干预金喜达和书杰的差事,但这次不悦了:“怎么在这时候安排杰儿这么多差事?今年可是第一个团圆年。现在淼儿还有了身孕,杰儿不会又离京了吧?”
南宫淼也巴巴地望着金喜达,她是传统的贤妻良母,秉持“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从不轻易打听朝廷上的事。
但是,没几日就要过年了,她同金老夫人一样,不乐意书杰在这个时候离京办差啊,多少有些……委屈,他们成亲后,这可是第一个团圆年,还加上肚子里的宝宝呢。
金喜达笑了:“放心,正好一件急差而已,没有离开京城,这两日就会回来,绝对不会耽误过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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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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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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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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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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