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到西塘街的时候,看着一脸疲累的邻里,坐在板车上的书瑶向旁边走着的书杰伸出手要他抱,然后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并从怀里(实际上是从红木箱里)拿出一个二两的银子,借着自己身体的遮挡塞进书杰怀里。
书杰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如幼妹想得周到,从昨晚到今日,多亏了邻里帮忙,大家现在可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呢。
书杰走到李婶身旁,把银子递给她:“婶,我这一身不方便,您可否帮我去前街的香香饭庄订两屉肉包子、馒头和两锅热汤来,各位叔伯婶娘们累了大半天,这会儿都饿坏了。头七后,我们兄妹三个再在饭庄订几桌白宴,答谢各位邻里的帮助。
李婶本来想说不用浪费钱,看到书杰坚定的目光,还是没有说出来。一来,帮忙的邻里们也确实饿坏了,这家里办白事,众人来帮忙,都是要准备吃食的。头七后,按风俗也要摆几桌白宴,夏家现在没有大人采购掌勺,所以想办在饭庄里也是对的。
再想想,这仨孩子以后还需要邻里们多方帮忙照顾,也要懂得人情世故,同大家搞好关系才好。李婶终于点头:“好,我这就去,不过杰哥儿,白宴还是在你们院子里办吧,我和阿娟几个帮忙采买和做饭烧菜。你们还小,用钱的地方多,能省一点是一点。这银子婶先拿着,用多少后面再跟你们算。
在自己家里办当然好,比去饭庄节省不是一点半点,邻里还可以带一些剩菜回去。书杰感激地答道:“那就听婶的,多谢婶了,晚点我再拿三两银子放在婶那里。”
李叔已经听到这娘俩的对话,对大家说道:“各位邻里先回去洗洗,然后到夏家院子用饭,书杰已经让我家媳妇去定了热汤和包子馒头。”
众人一听这话,第一个念头都是浪费钱,现在这仨孩子可是坐吃山空呢。但是想想这会儿大家都是又累又饿,确实没有人去做饭,遂也没有反对,只是纷纷交代道:“李婶,馒头就好,不用肉包子了,那东西忒贵,又吃不饱。”
书杰小声道:“婶,别听大家的,要一半肉包一半馒头,有肉才补力气。婶放心,书杰心里有数的。”他已经想好等娘头七过后就出去赚钱,他能写会算,还会武,有大把子力气,不怕养不活自己和幼弟幼妹。另外,家里的空屋子也可以租出去。西塘街在镇子中心,又靠近集市,他们家的屋子也不错。
很安静地呆在书杰怀里的书瑶听到大哥那句“书杰心里有数的”,就知道大哥准备去赚钱了。可是,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去哪挣钱?科举不考了?
前世,书文发高热烧坏脑子,书杰知道后着急得不得了,找上门来要大舅舅给书文多请几个好的郎中看诊。大舅舅大舅母却拼命哭穷,说什么这个病是无底洞,烧银子。书杰不但把院子卖了,还放弃读书跑去走镖,九死一生。结果,书文还是被那些人带到河边害死了。
书瑶抱着书杰的脖子,把头埋在大哥肩上默默垂泪,暗自决定今晚把红木箱的事告诉大哥,让他安心读书。
书杰三个一进自家院子,就见到章世文坐在水井边上的大圆桌旁,这是今早帮忙的邻里们吃早饭摆上的,章世文身后还站着很多邻里。
“章伯伯”书杰三个赶紧上前行礼。
书瑶直接扑到章世文怀里哭道:“章伯伯,我娘去找我爹了。”章世文夫妇生了仨儿子,就是没有一直盼望的闺女,所以对书瑶特别疼惜。前一阵还说要摆宴席认书瑶作干闺女,说不定还能给章家带出个跟她一样粉琢可爱的亲闺女来,谁料到没几日夏霖轩突然出事,三年内,这事都不好再提了。
章世文把书瑶抱起:“乖孩子莫怕,章伯伯章伯母、还有这么多邻里会照顾你们的,你们爹娘生前可没少救助人。来,文儿也到伯伯这来,你们走了那么远山路,饿不饿?”章世文刚才已经听庆福他们说了昨日夏家大房三房以及甄大富夫妻的闹剧、以及那场大火,气得不行,更加心疼三个可怜的孩子。
书文乖巧地答到:“文儿不饿,大哥请李婶帮忙订包子去了,一会儿叔伯婶娘们都会过来吃包子,章伯伯也一起吃好不好?”
章世文眼眶微红:“好,章伯伯也在这里吃。对了书杰,那几个人要怎么处置你决定,有章伯伯在,不会让你们被人欺负的。”
秋桃这才找到说话的机会:“杰哥哥,那几个人到你们屋子里偷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屉子都被撬了,你们看,他们还在树下挖坑,也不知道找什么?”
书杰三人这才注意到桂花树下的“惨状”,还有北屋和东屋之间连廊上正在哀呼的甄大富,他的右脚包扎得像个大粽子。而一旁的林氏,紧紧地抱着一个木盒子,见书瑶看过来,还下意识地想用衣袖遮挡。
书瑶定睛一看,很眼熟的木盒子啊,哪里见过?再看到桂花树下的那个坑,呃,想起来了,好搞笑啊!
书瑶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好奇:“大哥,舅母抱着花花的棺材做什么?还抱得那样紧?”
书文睁大了眼睛:“是哦,那个还是姐姐求爹帮花花做的棺材呢,都埋了好久了,舅母做什么把它挖出来?”
花花?什么花花?什么棺材?林氏大惊,是这个死丫头在诈她吧?她狠狠盯着翠竹找答案。
翠竹这才想起,一年前,有一次她向太太告假回去看望重病的娘,回来后听说姑娘养的斑鸠“花花”死了,姑娘把花花埋在桂花树下,还难过了好几天。
翠竹再次看向林氏怀里的木盒子,盖子不是上锁的,而是钉死的。
她“啊”了一声,指着那木盒子:“花花……花花是姑娘养的斑鸠,一年前死了,姑娘把它埋在树下。”
“啊---”林氏吓得抛了怀中的盒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甄大富此次出门没看黄历,花花的棺材很精准地从高空砸落到他右脚的伤口上,虽然包了一层又一层,白布条上还是很快渗出一片红。ωωω.χΙυΜЬ.Cǒm
绝世惨叫声再次传遍整条西塘街……
涌进来的邻里却忍不住哈哈大笑,章世文刚刚喝进口里的茶如数喷出:“花花真是一只好鸟!”多么忠义的斑鸠啊,死了一年多了,还想着为自家主人出口气。
才离开没多久的吴郎中再次被请回来,帮甄大富重新包扎伤口后叹道:“甄大爷,您回去以后再找郎中看看吧,不能受力,不能碰水,好好养着,也至少得养个大半年。”
吴郎中已经听说了甄大富受伤的经过,也听那几个下人咕哝“姑奶奶发威了”,还听说昨晚的事,他后背已经汗湿,不敢再跟甄家有什么联系了。嗯,他要让自家媳妇去烧烧香,悄悄给夏家娘子超度一下,甄家给的封口银子全用了吧,自己再添点。
其实甄大富也是真的怕了,他现在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可怕的院子,她那个妹妹生前就不好欺负,死后仍然是睚眦必报。
可是林氏不甘心啊,大儿子阿宝被人骗,给他们家的“美味楼”进了一批有毒的食材,现在吃死了一个客人,还是大名府城有名的**帮的人。
要不是慕容老爷的面子压着,赔了八百两银子了事,那些**哪里肯罢休?慕容老爷是京里户部尚书慕容大人的弟弟,在大名府城中连知府大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但人家慕容家不是白帮忙的,有事情要他们做。
尚书府的长子与甄子柔原本是夫妻,后来和离了,甄子柔嫁了那时还在做镖师的夏霖轩,一起回到玉林镇。事隔多年,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抬了平妻表妹为正妻、有儿有女的慕容大爷突然要把甄子柔的一双儿女当作慕容府的嫡子嫡女给接回去。可是书瑶姐弟明明是夏霖轩的孩子,甄子柔怀孕时离开尚书府都将近一年了。
慕容大爷许诺,事成之后,不但能够帮他们甄家的次子柯英取得一份进大名书院的荐书,还能获得一千两银子的车马费。
若是办不成,那些**再闹起来,只怕知府衙门会封了甄家的两家“美味楼”。
现在两大箱银子药材都被大火烧光了,翠竹口中甄子柔的那个妆奁盒也找不见,什么都没捞到,书瑶姐弟再带不走,他们甄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时,一直蹙着眉的书杰开口了:“看在你们是娘的兄嫂面上,这次就放过你们,如若下次再来我们家做贼,一定送你们去官府。”
林氏瞪着一双金鱼眼开始撒泼:“唉哟哟,怎么说话的?还是秀才呢,有没有学过什么叫尊敬长辈?谁做贼了?我们要把书瑶和书文带走,在帮他们整理行囊而已。你们问问翠竹,我们家小姑可是把书瑶姐弟托付给我们家老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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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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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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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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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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