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徐?最喜欢的那种雨声,不会过于喧闹,淅淅沥沥中特有的静噪感让人格外适合安眠。
明明是最适合安眠的时刻,徐?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清醒,连雨声都慢慢变大了许多,变得吵闹起来。
渐渐这样,徐?才发现,不只是他的听觉,连雨滴落在身上的那种触觉也那么清晰。
就像小时候在下雨天光着脚丫,在田地里顶着一片荷叶,在河里摸着小鱼虾那样清爽又纯粹。
难道他睡觉前忘记关窗了?
要是被雨淋到,感冒就不好了。
想到这,他就想着要爬起来把房间的窗关上。
但他怎么也起不了身,他挣扎着,他的脚好似被一双大手紧紧地禁锢住,竟不能动上分毫。
嗯?怎么回事?
有人入室抢劫?!
一向爱脑补的脑瓜子想到种种可怕的可能性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都湿漉漉的,像掉入河里,水漫过头顶般——
等等……
在他终于能睁开了眼后,才发现目光所到之处,全是五颜六色缤纷盛开的花……
花?这时候哪来这么多花?
等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他的视线居然能够和屋檐平齐!天哪!
噢,等等——他看见了什么?!
他好像停在了一扇服装专卖店的玻璃橱窗前。在这窗前,他看到了一个男孩,五官被雨水打湿看不大清,手中明明提着一把伞,却收了起来。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有伞不打,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吗?
喂!等等啊,徐?啊徐?。现在不是思维发散的时候,想想你自己究竟在哪!
呃——我在哪来着?徐?觉得自己脑仁疼。
我究竟在哪呢?他使劲瞪着面前的玻璃,似乎这样做了,这窗就能吐出个他来。琇書網
他瞪着瞪着,发现自己视线的水平处正是一把伞——
一把小黑伞!
一群草泥马在他心上绿油油的草原呼啸而过。
怎么可能,哈哈——他不是人吗?徐?心中干笑道。他肯定又在做着什么稀奇古怪的梦。
但残酷的世界并不容他逃避现实,男孩把伞按顺时针方向束了起来,徐?也觉得自己被一条带子给绑得快喘不过气来。
呵呵——
没事,这一定是在做梦!等梦醒就好了。
然而等待他的并不是梦醒,而是一场三观的破碎盛宴。
握着他目前的本体小黑伞的男孩很快就走进了一处灯光明亮的架空层,穿过架空层之后,人群的喧嚷声才豁然泄了起来。
这是一处大学的饭堂,徐?甚至可以闻到那饭菜的香味。
来来往往端着饭盘的男男女女,大部分是20岁左右的年纪,其中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坐在一起吃着饭一边讨论着徐?听不懂的学术。
徐?就这样被男孩单手合起又拎着,雨水顺着他的雨布滴滴答答地滑了下来,在经过的路上留下蜿蜒的水渍。
徐?看着男孩打了快餐之后就坐下来开吃,而对面架设的电视机正放着午间新闻。
基于本职工作,徐?是每天都会关注新闻的人。当他习惯地看着这地方台放出的新闻头条时,他就整个人,不,整把伞都愣住了。
“今日早上十点五十分左右在华南高速路段发生了一场汽车追尾事故,前后两辆汽车当场爆炸……一人重伤一人当场死亡……车牌号为……”
天杀的!那不就是他的车牌号吗?!
惊天霹雳过后,徐?才想起自己的上一刻记忆的确是正在开车跟踪被调查人,作为一个敬业的(三流)侦探,徐?每天就是接一些鸡毛蒜皮的单,帮抓小三,调查出轨,甚至找宠物猫他都干过。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因为调查出轨证据就被报复!
那辆撞上他的车,就是他上一出轨单里,男主人送给小情人的。因为上一单刚结束不久,他的记忆还很深刻。
想清原委,他十分为自己叫屈,他只是个收钱办事的小喽???眩∮玫米疟ǜ吹剿?砩下穑浚
至于吗?!
他哭唧唧地躺在冰凉的地上,泪水如同雨水哗啦啦地顺势流下,幸好下雨天地面到处都是水迹,不然雨伞居然会流泪这一奇象还真会让人把他给拆了。
徐?想起自己孓然一身,哪怕死了也没人为自己收尸,还有他的侦探所里面好不容易积攒的财物。
啊啊啊啊——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个吝啬的包租公!
噢!不!他出门前还刚刚交了这个月的房租!
徐?越想越悲愤,乍一听到自己死亡消息的恐惧与惊惶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下一刻他的身体陡然升空,徐?的头晕乎乎的。男孩已经吃完了饭,拿起伞起身准备离开了。
这样,徐?又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孤魂野鬼,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变成了一把伞,还是只能寄身在这把小黑伞身上。
好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没命享受了。
他怎么就这么命运坎坷啊!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难道还能靠这把小黑伞修炼成精么!
伞的寿命又能有几年?用个十年已经是极限,到时他又何去何从?
越想越烦,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他觉得好像能控制自己的新身体了,他颇为意识流地比划了下,结果不小心勾搭到了隔壁路人的大蓝伞,伞骨接线处交缠在一起,让正往不同方向走的两把伞的主人猛地给拉住了,交缠之深无法在汹涌的人流之中扯开,只好重新迈步回来。
不过两人甫一照面,就都愣住了。
人群过于拥挤,以至于让这各怀心事的二人才认出对方是熟人。
握着小黑伞的男孩看上去尴尬万分,向大蓝伞的主人点头致意道:“学长好。”
“梁清?”被男孩叫做“学长”的男人有些惊讶,但他看到男孩脸上那疏离陌生的表情,又看了一眼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雨伞,他果断地道:“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解开这个吧。”
他们一起走到了饭堂旁边的奶茶店,因为伞纠缠在了一起,两人走路的姿态也显得有些亲密。
梁清看起来颇不自在,他想在学长动手解开之前扯开自己的伞,但是学长三五两下就弄好了。
一直觉得被扯着头皮的“徐?”伞对此表示满意。
伞的死结给弄开了,但是学长并没有就这样放梁清离开。
“所以,你之前匆匆退社,是因为你自身的原因吗?”学长嗓音低沉地问道,这声音听在男孩的耳中,只觉如被丝带轻轻地拂过,心生痒意却不敢伸手去触摸。
男孩沉默地点点头,并没有因此而说明自己的退社理由。
徐?——现在只是附在无辜伞上的一只阿飘,无聊得去观察起了这两个年轻人对话时的神态表情。
话说,学长看起来是个关心学弟的,但学弟怎么看起来,这退社另有内情呢。
啧啧啧——别以为他没看到,他在桌底下把梁清的表情和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呢。
所以,梁清是害怕这学长吗?还是害怕社团的某人?不然他的手和脚为什么要抖?
脸还透着粉红呢——是生气了还是单纯感到害羞?
徐?的职业病又犯了,忍不住开始咂摸其中的弯弯道道来。
“好吧,阿清学弟,”这位学长对梁清的态度有些无奈,但逼着一心退社的人再回来也不是他的风格,虽然他本人还挺欣赏这位话不多却帮了他不少忙的学弟,“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或困难,可以来找我。”
“谢谢——”梁清几乎是低着头憋着气说出这两个字的。
学长还在期盼着梁清能够抬起头,但是他要失望了。
和梁清交流的全程,梁清都在躲闪着他的目光,学长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黯然:看来他怎么也无法和梁清真正地交心。
两人枯坐无言,学长为了避免学弟继续尴尬,只好找个借口说着有急事离开。
脚步声响过之后,梁清才抬起了头。
他本人看起来很平静,眼神却平静得幽深,哪怕心底的波涛如何升天,表面也依旧波澜不惊。
而他的小黑伞却被那门打开又关上带起的风给吹得抖了抖。
徐?很想打个呵欠,可惜的是他现在并没有手。很快他的视野又被突然抬高。
“砰——”地一下,他的整个身子都舒展开来,“哇——舒服!”徐?忍不住在心中大喊。
接着雨水又滴答滴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经历了从人变成伞这么巨大的落差,而且本体还生死未卜,徐?竟然还能对此接受良好,这会居然还伴着这雨点打击伞面的频率,哼起了歌来。
“啦啦啦啦啦——”
梁清就这样毫无所觉地,带着他这诡异的伞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宿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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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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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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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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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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