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个人的离开。剩下的官员一个个接着离开。片刻之后,只剩下七八个人。也算是王门的死忠吧。
不过,这些人他们效忠的也是王廷相,而不是吴廷翰。
吴廷翰见状,心中有几分沮丧,说道:“我今日是不是错了?”
高拱听了,心中也暗暗埋怨这位师兄不晓事,刚刚领头出去的那位说的,其实也有几分道理的。吴廷翰想收周梦臣为弟子,如果不说夏言在背后推动,做了也就做了。
即便严嵩管天管地,这种儒门内部的事情,严嵩也是管不着的。
但是吴廷翰说了夏言的事情,这性质就变了。
严嵩正在严肃处理夏言余党。吴廷翰这样做,岂不是高举我就是夏言余党的招牌。
至于严嵩不知道?
那就可笑了。
是的,严嵩在北京耳目是很灵。但也不至于监视王门内部聚会,但是就怕有人告密。而今看来,定然有人专门将事情告诉严嵩。很多人是承受不起严嵩一指的,这才纷纷离开。
而留下来的,要么就是稀罕什么官位。要么就是牌子硬。有后台,有把握应对严嵩的报复。
只是这些话,高拱也不好说出来。
吴廷翰能得王廷相学问之纯,也是吴廷翰这种一心放在学问之上品质有关系。
高拱劝解道:“吴师兄,这不管你的事情。”
吴廷翰说道:“我这一次来,就是向你们打听一下周梦臣的为人处世如何?”
张潮将吴廷翰不纠结于刚刚的尴尬事,连忙将周梦臣在中官村大会上面的表现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道:“而今周梦臣毁誉参半。赞他的说,他是在世佛陀,救人无数。贬他的人说他,说他沽名钓誉。假天地之功为己有。总之说什么的都用。不过肃卿却说他能成大事。”
肃卿就是高拱的字。
高拱说道:“没错,周梦臣做事果决,不给自己留余地,关键时候敢下手。是一个官场的好苗子。至于名声,但凡做事的人,那个不是毁誉参半。真让天下人都挑不错毛病的人。无非三种。一种是真圣贤,行事无可挑剔。一种是伪君子。心机深沉,可以骗得过天下人。还有一种----”
张潮见高拱卖关子,问道:“还有一种什么?”
高拱冷笑一声,说道:“平日束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什么也不做,只做嘴上功夫,自然没有什么可毁誉的。”
张潮听了,哈哈一笑。觉得高拱好生刁钻,在讽刺王阳明的徒子徒孙吗恩。
吴廷翰说道:“如此就好。”
高拱说道:“不过,吴师兄。我还是要提醒,我说的好苗子,乃是在官场的好苗子,未必是做学问的好苗子,反而我觉得周梦臣机心颇深,想要拜入师兄门下另有目的。”
“而且我虽然不惧严嵩。但是严嵩毕竟是气焰正盛。而今与严嵩作对,不是明智之举。”
吴廷翰说道:“你们看过周梦臣著作吗?”
高拱说道:“看过一两眼。就是日心说的内容?”
吴廷翰说道:“看出来什么了?”
高拱说道:“周梦臣天下天文历算第一的名头,不是白给的。令人佩服。”xǐυmь.℃òm
吴廷翰有些失望说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高拱说道:“看出来什么?”
张潮若有所思的说道:“吴师兄觉得,周梦臣的学问本质上是是以气学为根基的。”
张潮此言一出,高拱一时间也若有所思。似乎想明白了。
张潮看出来了,高拱没有看出来。倒不是张潮比高拱厉害,其实是高拱没有在这方面下功夫,他仅仅是草草一看,并没有深思。而张潮是最早注意到周梦臣的气血门人。两人有过很多交际。
张潮往这么方面想到多。
吴廷翰说道:“没错,周梦臣之学的根基就是建立在气在理先的。他的学问大多是下愚之学。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是学问之道,不仅仅要有高深的学问,也要有下愚的学问。”
“心学之所以胜我王门,是王阳明之学问在师傅之上吗?错。是王阳明的学问,下限极低,贩夫走卒都能听懂。而我气学。却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在想,我用什么手段,为我气学开辟一道令下愚之辈,可以一路登堂入室的道路。只是我思来想去却实现想不明白的,既不能如理学那般重宗法,也不能如心学那般学佛门打机锋。我想来想去,不知道此道从何而开?而看了周梦臣的书,这才发现,周梦臣的学问,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以存天理灭人欲为哲学基础的学问,三纲五常,就是理学的天理。这就造成了理学的极度保守。在北京是皇权的基础。在地方,是宗法的基础。这就是为什么在成化正德以来,其实没有几个理学大儒,反而心学,气学的大儒能开出一个大名单。但是理学依旧有一席之地,甚至比心学更盛。这就是原因。
在吴廷翰眼中,心学根本是将佛门的一些法门改头换面。
佛门那么多派别,最后大兴的是禅宗?这是为什么?
就是禅宗乃是佛教中国化最深的,将老庄思想融入佛门之中。此其一也。再有就是禅宗,心心相印,不立文法的传统。重视顿悟。这也是吴廷翰最鄙夷的地方。这东西如果靠谱,现在就不用高考。当一个学生,对自己老师说,我悟了。老师提问,说,我心光明,夫复何言?
看看会有什么下场?
吴廷翰决心为气学找一条能快速传播的途径,也就是下愚之学。
科学方法-论,在吴廷翰看来,就是最好的下愚之学,是气学的有效补充。在很多哲学家眼中,这种死板的逻辑推导论证分析,根本比不上高大上心性之学,天人之论。
所有研究具体问题的学问,在很多哲学家看来,都是下愚之学。吴廷翰也是如此。
这种办法,虽然门槛比气学与心学稍稍高一点的。但是将气学理念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用有的实学,完成了气学与实学的中间状态,形成一个完整体系。
这是吴廷翰看到的。将气学发扬广大的根本法门。
吴廷翰说起学问来,几乎满眼放光,那种专注的神情,让所有人都不能忽视。
“至于严嵩。”吴廷翰眼中漏出一丝轻蔑的眼神,说道:“学问才是千古之事,权势比肉体衰败的更快,我只怕,我道之不传,让南方那些逃禅们成了势,从不担心,我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纵刀斧加身,吾辈何惧?”
“既然你们都觉得周梦臣不错,就请帮我下一个帖子,我要见见他。”
吴廷翰或许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却担心在此之前,事情没有完成。所以,既然得罪了严嵩,就抓紧时间将这一件事情做了。反正周梦臣与严嵩扳了好几回合了。只有严嵩不能威胁周梦臣就可以了。
吴廷翰将周梦臣的重要性提高到这个地步。其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这已经不是吴廷翰收弟子,根本就是想看看周梦臣能不能作为王门第三代的扛把子的存在。如果一切顺利话,听吴廷翰的意思,吴廷翰的衣钵弟子就是周梦臣了。
如此一来,对于王门弟子来说。这一件事情再重视也不为过。
张潮说道:“我与周梦臣有旧。请吴师兄在家里休息。我这就去给你下帖子。”
吴廷翰说道:“那就有劳张师弟了。”
周梦臣还不知道的情况之下,他的一场大考已经来临,这可能是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场的大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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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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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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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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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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