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沉思片刻,说道:“父亲,如此说来,你与夏言之间,其实是陛下特意安排。彼此制衡,异论相搅,以陛下之意,自然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倒下来,那这夏言,怎么弄?”
严嵩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孺子可教?如果倒夏,只想着倒夏,就落了下层,这夏是绝对倒不了的,必须考虑陛下的心思,我舔着脸给夏言当了这个长的狗,而今复套之事,少不了我的支持。我回戈一击,这是上书抽梯之计。不过这一计,会让夏言很狼狈,甚至复套事败,曾铣下狱,但是却未必能拿下夏言。必须从里面配合着打。”
严世蕃说道:“怎么打?陶仲文今日做的事情?”
严嵩说道:“一个引子而已。只有陛下信了,下面才好做文章。其实陶仲文一时间做不成也无所谓。陛下从小好神仙之术,那里是一时半会能改的。只要多安排几次,陛下自然会疑神疑鬼的。”
严世蕃若有所思,说道:“父亲,是要将劫数往夏言身上引吗?”
严嵩说道:“不用引,你觉得当今天下能威胁到陛下地位的人有谁?”
“从宫禁来说,是黄锦与陆炳。宫禁一直在两人手中掌握。”严世蕃说道这里,摇摇头说道:“黄锦无根之人,在外没有根基,能成什么事情,陆炳更是如此,他已经位极人臣。除非自己做皇帝,否则即便换一个皇帝也未必能有今日的地位。不要锦衣卫威风凛凛,但其实不过是寄生内廷,每有了内廷,反手可灭。”xǐυmь.℃òm
“至于京城领兵勋贵?即便有几个有能力的人,也做不成这样的事情?”
严世蕃想了想去,叹息一声,说道:“父亲,朝廷法度严谨,本朝达官贵人想造反,反而不如平头百姓。我也想过夏言。但是夏言在京师没有一兵一卒。估计朝廷一声令下,不用锦衣卫,顺天府的衙役都能将他拿下。”
严嵩说道:“我们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想?曾铣手中大军云集,大同周尚文与夏言的关系不太亲密,但也不差。而且夏言身为大学士,想要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找一个地位敏感的也不大难吧。”
“你难道没有听过疑邻盗斧?”
严世蕃听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对父亲用计的手段,佩服之极,简直草蛇灰线,伏行千里。从来在不起眼的地方,轻轻一动,剩下的事情就自动完成,似乎根本不用他接下来多做什么了。严嵩在为政上大有失措之处,但对人心的揣摩,却是独步天下。
特别是对皇帝心思的揣摩。他甚至比皇帝本人还了解皇帝。
严嵩不用自己在皇帝耳边进谗言,说夏言的不好,这样的动作太大,而且效果也不会太好的。毕竟嘉靖疑心病重,严嵩这样说,甚至可以适得其反。但是只需不断加强皇帝内心之中,他有劫数的感觉,增加皇帝的危机感。
本来就疑心病重的皇帝,会更加疑心所有人。
严嵩只需顺势激化夏言与皇帝的矛盾。在关键时候加码一两次,就足够了。夏言也不是好脾气的人,有时候软不下身子。其中有太多让严嵩上下其手的地方了。
严世蕃说道:“父亲。这能成吗?劫数这东西,实在太虚了。到底是什么劫数?什么不是劫数?陶仲文一面之词。陛下能信吗?”
严嵩淡淡一笑说道:“你知道内阁一天处理多少奏折吗?皇帝一天看多少奏折吗?下面人可以报喜不报忧,我也可以报忧不报喜?我不猜陛下内心之中对应的劫数是什么?”
“反正天下之间,这么多破事,都让陛下知道不就行了。”
“我毕竟是大学士,总不能一直粉饰太平。”
严世蕃听了,说道:“父亲高明。”
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可以说是官僚的本性。严嵩之前从来是好好先生,你好我好大家好,只要钱给到位了,好好先生不是不可以做的。所以嘉靖自以为明察秋毫,其实是建立在下面粉饰太平之上。
即便是锦衣卫东厂也是如此。
毕竟,皇帝是想知道什么的时候,让锦衣卫东厂去查,他们的调查,也不过是在这张大网上修修补补而已。甚至虽然陆炳与黄锦对皇帝忠心耿耿,但是东厂与锦衣卫下层的人又是什么样子的?
这可不好说了。
严嵩而今扯了这张遮羞布。绝对给嘉靖很大的刺激。嘉靖本身又是信奉神神鬼鬼的,有陶仲文暗示在下,各种变化在后。嘉靖不对自己有劫数这一件事情,深信不疑才怪。
严嵩说道:“你知道我要怎么办就行了。最近断绝与陶仲文一切联系。告诉陶仲文,剩下的让他自由发挥便是了。总之,让他记住,而今不是找周梦臣麻烦的事情,周梦臣的靠山夏言,夏言倒了。周梦臣就死定了。”
严世蕃轻轻一笑。明知道严嵩在哄陶仲文。
什么周梦臣的靠山是夏言,周梦臣的靠山明明是皇帝吗?
不过,这些在大明高层一目了然的东西,对于圈外人,却是云里雾里不得要领,陶仲文在皇宫的时候,就是一个政治边缘人。更不要说而今脱离政治中心这么长时间了。
对于一些门道更是搞不清楚了。
严嵩这样说,他也只能这样信了。
严嵩想起什么了,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你要留心,那就是鲁王案。”
严世蕃说道:“鲁王妃已经送来不少东西,我们-------”
严嵩说道:“这一件事情我们不能插手。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剪除宗室,颁布宗室条例。鲁王撞到枪口之上了,必死无疑。我要你关注这一件事情,是等将来,给陛下送刀子。毕竟七国平了,姚错要不要死?”
“不过,这只是细枝末节,等夏言倒了,什么罪名没有。不过,确有其事,也要定成铁案。”
严世蕃说道:“那么我将银子给退了。”
严嵩眼睛之中闪过一丝金光,说道:“不,不要退,拿着便是了,等鲁王死了,你在上门退钱。到时候说什么知道吗?”
严世蕃说道:“是夏言不肯通融?”
严嵩抬起头,说道:“最好能见血。”
严嵩说的含糊,严世蕃却听得明白。
严嵩的意思是让严世蕃想办法在鲁王死后,让鲁王藩的人闹事,最好搞出一两个宗室死掉的事情。不管鲁王再不堪,也是宗室,如此一来,就是一件直冲的夏言的利箭。
夏言应付起来,恐怕也不会太容易了。
严世蕃说道:“是。”
严嵩又随意布置了几件事情,都是类似于鲁王案一般的暗箭。最后说道:“这些事情你都要安排,不过,要备而不用,要等时机。”
严世蕃说道:“父亲这个时机是什么时候?”
严嵩说道:“要看陛下的心思。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儿要有耐心,我已经这么多年就等过来了。不在乎再多等一两个月?”
严世蕃一听这个时间,说道:“你的意思是?复套之战?”
严嵩说道:“此战若胜,夏言地位牢不可破,此战若败,夏言不战自败。我不会去赌的。所以他打不起来了。”
严世蕃说道:“孩儿明白了。”
严嵩将事情交代完了正准备让严世蕃回去休息,忽然一动摇晃之声,头顶之上噗噗的掉土,各种瓷器先是摇晃,然后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
严嵩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地震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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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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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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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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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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