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严嵩在外廷一家独大,不,他不会一家独大。嘉靖皇帝会选新的大学士来制衡严嵩。但事实证明,严嵩的手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制衡得了的。
严嵩不用占据外廷所有的权力,只需占据优势,周梦臣很多事情都不得不让严嵩点头。
这对周梦臣利弊如何?周梦臣一时间也想不清楚。
王世贞见周梦臣大声惊呼,说道:“这位兄台,你觉得不妥吗?”
这一句话,将周梦臣从无数思绪之中拉入现实里面。他看着周围的人,这些都是大明的青年才俊,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是这也代表大明的未来。
周梦臣看得出来,很多人眼睛之中都充满了渴望,这种渴望,就是对复套的渴望。
复套对士林之中并非新鲜话题了,可以说一直都有人就关外的战略形式,暗示当年成祖皇帝放弃关外很多卫所是错误的。当然了,这话是不敢明说的。主持西北兵事的大臣,也提过这一件事情。
只是大多都是私下说说,或者写自己的著作之中。
正式以公文的形式呈给皇帝,却是第一次。
似乎而今复套这一件事情,真从水面之下浮了上来,大多数举人都希望能够成功。
周梦臣心中心思百转,却没有泼冷水,而是说道:“我没有想到,曾总督会提出这一件事情,不过诸位觉得,这一件事情到底能不能成?”
王世贞说道:“问得好,我其实也打听过了,复套这一件事情,岂是一个三边总督可以决定的。这一战之后,曾总督必然能挂上兵部尚书衔,但是即便如此,这一件事情他一个人也势单力薄。那么他为什么上这一封奏疏?”
“不过是借捷报,先声夺人,出来打前站的。”
“而能让三边总督出来打前站,那么后面的人,也就不用说了。”
王世贞的话点到为止,下面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了,说道:“是夏阁老,我听说,曾总督的资历在三边总督任上略显浅薄,就是夏阁老力排众议的。”
“对,对,对。”另外一个人说道:“有夏阁老支持,这一件事情总能成的。”
王世贞说道:“成不成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一件事情才是刚刚开始,按照朝廷一惯表现,等我们这一科考完,尘埃落定之后,这一件事情的胜负大概就出来的。到时候就知道朝廷要不要复套了。”
杨继盛长叹一声,说道:“只要朝廷决议复套,我愿意为阵前一小卒。”
王世贞说道:“何须阵前一小卒,阵前也是缺人,只要今科取中,或许就能从军复套了,岂不比军中一小卒强多了吗?”
顿时话题转移到了科举上了。
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似乎俺答已经成为一个死人,似乎复套之事,在朝廷之上,定然一帆风顺,似乎成就着永乐以来第一大军功,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唯有周梦臣再按着王世贞的估计推算时间。
周梦臣心中暗道:“四月还是五月?”
王世贞是官宦人家,家中人脉很广,而今父亲也是位卑而权重的言官。这种家庭出来的人,在很多事情上比周梦臣都明白。尤其是朝廷一些程序上。
夏言既然让曾铣上书,就说明,他已经将这一件事情正式提上朝廷的议程了。
不管怎么说,复套是一件大事。
甚至非数年之功可以完成的。这样的事情不称之为国策,什么是国策?
这样大事的决断,从来不是皇帝点头就行的,夏言做的就是先打出牌面,然后放出风声,酝酿舆论,再然后在御前决断。
想想就知道,今日捷报入宫,不是有心人为之,其中内情为何传递的那么快?即便是捷报是露布报捷。不保密,那么曾铣的奏疏却是要保密,即便大明朝廷保密工作从来做得不好,但今日消息流传的太快了。
很明显夏言是在造势。
整个流程下来,再加上中间有抡才大典这一件大事。真正决策的时间在四五月份是很正确的。
周梦臣心中忽然有一种紧迫感,暗道:“时间已经这么紧了?”
一时间似乎科举的事情,与这一件事情相比,也变得不重要了。
夏言救不救?如何救?
这个问题,一直在周梦臣内心之中徘徊,偏偏不能与人商量。
偏偏各种权衡利弊,复杂的很。且不说周梦臣的力量很小,甚至未必能久了夏言。即便能救了夏言,甚至能扳倒严嵩,但是这样做,就对周梦臣有好处吗?
周梦臣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一心一意推广科学。
为了这一件事情,周梦臣与谁合作都行,甚至包括严嵩。wWW.ΧìǔΜЬ.CǒΜ
只是与严嵩合作,未必对周梦臣推广科学有什么用处?
毕竟严嵩即便上位,以严嵩的风格,自然是敌人遍布士林,周梦臣与严嵩交情太密,是给自己找麻烦。但是不动手,面临扑面而来的严嵩时代,周梦臣又该如何自处?
各种想法涌上周梦臣心头,让周梦臣内心之中苦闷无比。只能躲在角落里面闷酒。
这个时候,酒宴就到了后半段了。
各位大人们都离开了,将这里留给了举人们。
大明在正德之后,风气变化。各种放荡形骸的事情从来不少,甚至有人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的谈起了春宫图。至于很多咸猪手在舞女的身上乱摸,甚至有一些人已经抱这美人离席了。
甚至周梦臣隐隐约约能听见乐声下面一丝丝呻吟声。
这让周梦臣不舒服,他走出来,趴在栏杆之上,捏着酒杯,细细品读。
而此刻,外面一声声爆鸣之声传来,似乎知道了大捷的消息,也似乎是到元宵节放烟花的时候,只见火树银花冲天而起,照亮了半个天空,虽然古代的烟花,并没有后世的色彩斑斓,但依旧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受。
周梦臣凭栏而立,眺望外面的街景
天上一轮明月,遮住了星城的光芒,让平日里能见度很高星辰有都藏了起来,唯有细细观察,才能隐约看到,只是月光能遮住天上的银河,却遮不住地上的银河。
却见外面大街上,无数灯笼挂起。各种各样的灯笼,最多是寻常人家的普通灯笼,也不乏达官贵人各种各样的,千奇百怪的灯笼,一时间争奇斗艳。
当然了,最惹周梦臣眼光的,却是街上笑语盈盈的女子。
这是女子能大大方方上街,甚至玩得深夜都不回家的日子,而且也是很多人按理相亲的日子。父母带着女儿与儿子出门,半路上就会与同样约好的人家碰上,自然是互相相看。
如果看中了,元宵过后,就会有好多家媒婆开始忙碌起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构成了一副元宵夜景图。
唯独周梦臣一个凭栏而立,与这夜景不同相符合。
因为周梦臣知道大明嘉靖中兴的这一张遮羞布,已经慢慢遮不住而今的时局了。而今大明已经是危机之前了。北虏南倭,各地灾荒,以及与嘉靖嘉靖,家家干净的局面,一点点的形成了。
而周梦臣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能力,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但是面对这样每况日下的局面,他也想不出能做什么事情。
似乎他来这里,只能在这图画之中,增添一个忧愁的注脚而已。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唯独如此而已,而他的憔悴之意,这个时候,又有谁能明白?
周梦臣不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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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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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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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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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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