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周梦臣作为首辅。这些案子对当事人或许很重要,这关乎家产的归属。关乎祖上清名。等等。但是对周梦臣来说,算不了什么。
一些家务事而已。
这些奴仆与主家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甚至有些家族在明初都聚族生活。比如,松江陆家。他们的家谱之中就记载着,先祖避元时乱,冒险渡江而南,一家被杀的差不多,幸有忠仆,将几个孩子送到了松江,才有后来的松江陆家。而忠仆这一脉,世世代代在陆家之中有重要位置。
只是忠仆第一代自然是忠仆,毫无疑问的。但数代之后,到底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陆揖的父亲堂堂翰林学士最后与家族决裂,自己迁到了上海。另开一脉,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没有外传,但很多事情都是有共性的。
对于站在首辅位置的周梦臣,他其实很希望这些大家族内部乱起来,毕竟一个大家族自己败一时也败不了的,非乱从内起,在自己家里狠狠杀上一番,才轮到外人来。
周梦臣并不希望江南这些宗族太过强盛。
这案子弄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也未必不行。反正这些家务事即便放在现在的法庭上,也未必能让双方都心服口服的。
只是周梦臣从更高角度来看,这些事情根结在于财政权的不明晰。
因为父母在不分家,所以很多人财产都是族产,他们仅仅是掌管而已。而家族产业,又细分为各房的产业等等。很多人的私人财产很少的,甚至于仅仅是自己的私房钱。
很多东西,看似你拥有的,但实际上却是族产,比如土地。一般来说,很多人的土地都不能卖给外人,必须卖给族内的人。这就是因为他的土地具有族产的属性。
这种集体所有,其实很不清楚。一个不小心,就变成了族长所有了。
周梦臣借此退出商法最重要的一项,那就是明晰的私人的财产权。ωωω.χΙυΜЬ.Cǒm
虽然不能说是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而今所有财产今后要明晰所有人。要么是私人财产,如果是族产,则被视为宗族男丁都有一份股份公司。
总之,所有财产都能够具体在某个人名下。或者是官产。
而这财产既然在某个人名下,那么他们就有自主的处置权。
这是将人从宗族体系之中瓦解出来。
如此一解决了,这些主仆之间扯不清的财产关系。也减弱了宗族对人的控制。再有这样的事情,让他们去官府看着些产业登记在谁名下。
顺便,这种登记应该要交印花税的。也算是地方的又一财源。而且有这种详细的经济数据,在征收商税的时候,也有了依据。
当然了,还有些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女人虽然有财产权,毕竟古代女子的嫁妆都是他们自己的。但是却没有独立的继承权。这也是民情所系。
周梦臣也没有办法。
毕竟他看似权倾朝野,但实际上,做很多事情,最后不要与百姓的传统道德观念抵触。即便他确定了财产权,今后这些大部分财产还是在家族之中最老的男丁身上。
当然了,这仅仅是家族财产。自己如果脱离家族,自己赚的钱,却也是自己的。在此前儿子赚的钱,就是父亲的。
这就是孝道。
很多事情,只能进二退一。
除此之外,周梦臣还重新拟定了商法。关于赋税,工厂,各方的条款,大抵上就是海瑞在松江行事的总结,又是由海瑞第一个推行。以南京户部的名义,在江南四府推行。
这是将江南四府当成了大明的特区了。
这些事情,说起来很容易。但是做起来也非常难的。
在周梦臣看来,甚至比打仗要难多了。
毕竟打仗的时候,泾渭分明。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一目了然,但是而今日,朝廷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多人面前一套,背后一套。
即便是很多看上去是自己人。但未必做自己人做的事情,设套,背刺,更是家产便饭。
从嘉靖四十七年来说,一直到嘉靖五十一年。周梦臣一直在与各方势力不断的博弈,争斗,妥协。运用了各种办法,将自己的政策推行下去。
说来可笑,最好推行的反而是一条鞭法。
因为一条鞭法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就在哪里。再加上大量合格的测绘员。即便出现误差,也是相当少的。地方想要隐秘都隐秘不了。
自然查出来大量的隐田。
不过,法不责众。周梦臣也不敢做犯众怒的事情,甚至专门交代人缘比较好的瞿景淳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篡改黄册,将这些原来没有在黄册上的土地一一补上。这些大家族只要乖乖交税,周梦臣就当之前从来不知道,这些家族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是给他们颜面,也是给自己的颜面。
其实,这一点他们都愿意做。还是海瑞对魏国公穷追猛打的,最后让魏国公落得削爵,让嫡子继承魏国公爵位。这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
但是魏国公家中可是有免死金牌的。天下第一勋贵,中-山王徐达之后。
杀魏国公震慑天下。而且这几年,周梦臣不惜辣手,很多原本的豪门大户都被周梦臣弄进去,各方士大夫这才乖乖的交税,觉得自己交税是一种美德。当然了,该给免税额度,还是要给的。即便如此,周梦臣也觉得田赋的增长将是一个骇人的地步。
而今虽然全天下还没有清丈完,比如西北,西南,还有刚刚确定了辽东海西,还有海外土地,都还没有清丈完毕。
这个时候核计天下田赋,在两千万两以上。等各地都清丈完了,如果能压缩免税额度的话,田赋数量轻轻松松能到达三千万元之多。
也就是说,单单这一项,就足够维持大明朝廷运转了。
甚至让周梦臣担心一件事情。
那就是朝廷钱太多了怎么办?
如果古代人或许对朝廷府库充实,如文景之治,朝廷府库之中的钱,累累不可数的地步。但是周梦臣很清楚一件事情,大明流通的白银数量是有限。
具体数量有多少,周梦臣搞不清楚,一方面这数字一直在变动之中,因为海贸的原因,一直有银子流入大明。其次,周梦臣手中的经济数据也不多。
不能测算大明货币总量。
但是周梦臣估计,铜钱加银元加黄金,能有四五亿两之多已经不错了。当然了,这是真金白银,至于通过银行票据债务扩大的数据,周梦臣就更不好统计了。
如果朝廷将钱都存在府库之中,大明经济是会出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
但是清丈田亩与一条鞭法的事情,做得如此成功。但是比较务虚的方面,也就等良贱,与商法改革,却一直步履维艰。
商法还好,在海瑞的努力之下,整个江南四府都做到了一点,周梦臣也将北方的河朔省纳入试点之中。再加上北-京与南京附近,渐渐的形成了工业区。
但是想要推广到全国,还是有很大的阻力,最大的阻力就是人才。
商法本质上,就是对工业化之后的生产关系的重新界定。从管理上,要求大明各衙门深入到生产环境进行精细化的管理,然后这样的人才,在大明太少了一点。即便周梦臣数年前就将数学纳入科举,这些年更是逐年增加数学的难度。
以至于有很多学子说:“八股易过,数学乃是鬼门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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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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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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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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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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