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臣听了冷笑。
等?是决计不能等的。
一来周梦臣是不可能等的。他只有五年任期了。他不会坏了自己的规矩。五年之后,即便不致仕,也会让出首辅之位。当然了,他与张居正是有默契的。
他会将首辅之位让给张居正。好让改革大计,能够继续下去。
等周梦臣与张居正都致仕了,二十年时间,一代人的时间,很多东西都会被视为理所当然,改不回去了。而且张居正的能力,周梦臣也是知道。
周梦臣安排了张居正。
焉知张居正不会安排其他人吗?
但是周梦臣与张居正到底是两个人,两个很多思想是有差异的。张居正不会懂周梦臣对工业化现代化的渴望。而周梦臣也不会懂张居正设想的未来方向。
这样的大事,周梦臣又怎么能假手于人?
那怕是自己最亲密的战友,也不行。
其次,做事情从来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
今日这一件事情过去,指望将来能够过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周梦臣万万不能妥协的。
而且周梦臣更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在此之前,周梦臣一直是做大蛋糕,用新的额外的利益,来置换各方既得利益集团的让步。
只是这一件事情,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一来,周梦臣再做大蛋糕,也不可能完全满足这些人的胃口。
二来。也是一个成本的问题。
这某些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周梦臣越发觉得这样做不划算。
三来,实力对比的问题。
周梦臣之前的实力比起这些利益集团是差了一些,不,即便而今来论,即便周梦臣是首辅,周梦臣一个人的势力也未必能比得上这些利益集团。
但是这些利益集团并不是有铁板一块。xǐυmь.℃òm
周梦臣对付的并不是一个整体的既得利益集团,而是分为文官,勋贵,又分学派,乡党等等,虽然藕断丝连,但又泾渭分明的利益集团。他们如果真能联合起来,不要说周梦臣不是对手了,嘉靖何曾是对手?
奈何,他们能联系起来吗?
自然是不能的。
他们如果能联系起来,早就联系起来。要知道嘉靖当初对付他们,可比周梦臣过分多了。
而且周梦臣对这些人的想法,也了如指掌。
在他们看来,而今大明强盛,没有外患。日子一日好过一日,最好这样的日子,永远过下去,周梦臣所做所为简直是庸人自扰。
只是周梦臣很明白,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大明第一次经济危机,很有可能就要来了。
只是这些人根本不理解经济危机这个概念。
这几年来,大明蒸汽机的普及,各种商品的生产数量节节攀升。最典型就是布匹了,而今从松江到苏州吴淞江两岸,几乎全部是作坊。
无数布匹从这里生产出来,一部分到了海外,一大部分在国内销售。也是因为国内棉花不足,即便是江北开辟出来大片大片的棉田,依然不够。天竺的棉花源源不断的进入国内。
如此一来,周梦臣,不,或者大明很多人还没有感觉,天竺棉纺业已经在摧毁的七七八八了。
也是这年头海运是有瓶颈的,天竺才没有出大乱子。同样的原因,大明海外市场终究是有限的。所以承受商品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各种原因堆积之下,生产过剩的问题,很容易爆发出来了。
周梦臣的改革,一方面为大明工业化扫清楚障碍,同样也是减轻底层百姓的负担。为这些作坊提供新的市场。
这些话,周梦臣其实已经有几个大商贾,与周梦臣徒子徒孙们说过了。前文也说过,整个工业化过程之中,周梦臣并没有为自己多捞钱。周家的产业,主要是在北-京收房租。而周梦臣的弟子们,却在其中赚了不少,其中最多的就是殷家。
除却殷家之外,还有很多人。
甚至在大明商业圈里,也能称上一派了。或许比不上晋商,徽商这些老牌商帮,但却也有几分底气了。由他们出面,周梦臣也团结了相当一大批商业资本。
这也是周梦臣敢公然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只是,这些事情不能在这个场合说。
周梦臣说道:“邹大人此言差矣。要与民休息,首先要的是让百姓心安。有恒产则有恒心。而今天下是什么样子,邹大人是真不知道吗?”
“黄册不堪为用,上面的数字,还是永乐朝的。朝廷却按照黄册征收赋税,每年都有数层赋税是收不上来的。嘉靖四十二年到而今五年之间。平均每年不得不豁免的赋税,已经有五六百万石之多。十年之间,到达千万石,不成问题,这还是在这个数字不大规模增长的情况下。”
“田赋乃是国家之根基,百姓乃是国家之赤子。天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百姓无力承担赋税,而且越来越大。是本朝的赋税多吗?”
“太祖定额,大明赋税数百年来没有太大的变动,何故洪武永乐朝,百姓积极完粮,而今却屡征不出。乃至于自杀,逃亡者?”
“这是国本,不得不重。”
周梦臣目光扫过所有人,目光锐利之极,似乎看透了很多人的人心。
邹应龙也有一些不自然。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读书人一旦中举,就以自己的免税额度,不再交税不说,还有无数百姓诡寄于名下。而大明田赋征收,并不是以人为单位的,而是里甲为单位。
说起来也很正常。
大明如果要以一个人为征收单位,基层就需要多出很多工作量,一般来说,征收赋税的时候,都是以各村子一并征税的。让里长,甲长,村长等将各村的收上来。
总额是不变的。如果有些人免税,就要有人增加赋税。
也就是大明朝廷没有增加赋税,但是有这么多人免税的,那么赋税就增加在那些不能免税的人头上。
这还没有富户用各种手段买通衙门,种种免税手段的。
如此一来,真正负担赋税的人来说,其实赋税一直在缓慢增长的,再加上很多苛捐杂税。百姓承受不起,也就很自然了。
而基层胥吏的手段,堪称如狼似虎。凡是交不上来赋税的人家,那都是真交不上来的,甚至有家破人亡的可能。
其实这种现象,很早就有发生了,在正统年间。就勾销过数千万粮税。甚至过一段时间,将这些拖欠朝廷粮税的数额都豁免了。
毕竟,朝廷真不能将人给逼死吧。
但是这就没有问题了?
自然有问题了。
朝廷豁免拖欠的赋税,很有可能让当地势力人家利用。没有免到应该免的人,反而将他们家的赋税给免了。就好像吃低保的人都是大有来头是一样的。
可以说,朝廷不对最基层进行一次整顿,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深入大明基层之中。任何手段都是没有用的。
而大明最基础的东西,是什么?
是土地制度,是黄册。
只是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一些官员沉默片刻,就开始从各个方面来反驳周梦臣了。毕竟,大明官俸才多少了,大明朝廷官员的用度,一方面是朝廷上的灰色收入,另外一方面就是依仗功名在家中兼并的土地。
如果一切都抖开了。
他们该怎么办?
一时间,在他们口中,周梦臣的政策是十恶不赦,是霍乱朝纲,更有人说周梦臣提出的等良贱,是混淆上下尊卑,未必了三纲五常,是不忠不孝之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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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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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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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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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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