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说道:“陛下厚爱,老臣感激涕零,愿意粉身碎骨以报陛下之恩德。然老马虽有千里之志,却难行千里,老臣一花甲有余,每岁只觉四肢冰冷,总然外有暖气,内有汤婆子,亦觉寒意入体,难以驱除。每日起床,如一更生。身体如此,非老臣心力所能及者,且内阁负天下之重,笔下一滴朱,黎民千行泪。万万容不得一丝丝错。一旦有事,老臣罪不可恕,更伤陛下之明。老臣思来想去,非不舍陛下,只是陛下厚恩,老臣只能来世再报了。”
徐阶一番话说得感情充沛之极,让嘉靖找不出一点点破绽。不知道还真以为徐阶真的身老体衰。不堪重负了。甚至嘉靖一时间也有一些迷糊。
不过片刻之后,嘉靖就回过神来,不管徐阶怎么说。嘉靖一点也相信。
是的。或许徐阶身体是有一些问题。但是这是徐阶放弃首辅之位的原因吗?
不是。
严嵩后期已经是什么样子,是那种看着奏疏都能睡着的情况。人体衰老,不以人的意念为转移。严嵩并非不知道他儿子是一个什么货色。但是权力这东西,是万万不能转交给别人的。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反戈一击。所以,严嵩即便知道自己儿子不是一个好东西,但也只能交给他了。
本质上严党之败,败在两处。一是严嵩治国之能是有问题了,而且存心不正。二就是严嵩支撑不了局面的时候,却不得不强撑着。
徐阶而今的身体还没有严嵩那个地步,严嵩连走路都要人搀扶。脚步明显不灵便了。而徐阶虽然头发已经白了,谈不上满面弘光,但也看不出病容。
而嘉靖在徐阶府上的探子。也没有查出徐阶的身体有了问题。
嘉靖听徐阶这样说。就知道徐阶不会改变主意。他说道:“既然首辅说累了,这样吧。朕给首辅十日假,回家好好修养吧。”
徐阶也明白,他想要辞职。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行的。
即便后世高管离职,都不能说一声就走,更不要说是首辅了。今日仅仅是一个开头而已。
徐阶说道:“臣谢过陛下天恩。”
随即徐阶就退走了。
嘉靖看着徐阶退走,忽然发作起来,将一个茶碗种种的掼在地面上,一声脆响,四分五裂,茶水飞溅。身边的太监纷纷跪倒在地面上。
包括黄锦在内。
嘉靖说道:“查。给朕查,徐阶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黄锦立即说道:“奴婢明白。”
而这边徐阶回到内阁之中,在自己的值房之中坐了一会儿。
说实话。内阁的办公条件是有些简陋的。所谓的值房不过是在文渊阁之中用木板隔出来的房间。相当简陋。值房比起徐阶的千步床也没有大多少。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徐阶也是有些不舍。
毕竟,大明的权力都在此处。谁也不能坦荡的防守。徐阶只是从理智上做出了最符合自己的利益的决定,但是从感性上,徐阶难免有一些伤感。
好长一段时间,徐阶才叹了一口气,叫来两个人,将自己的铺盖带回府中。
其实宫中自然可以为大学士们准备被褥,但是凡是当大学士的那家不有一些家底,一般来说,这些士绅家族都不会用外面的东西,就好像周梦臣的衣服,都是李云珍准备的,当然并不是都是李云珍做的,但是周家有自己的绣娘。
徐阶也是一样的。
而且徐阶的家底也不在乎一床被褥。他仅仅是做一个表态,那就是此去,他就不准备回来了。
徐阶这样的表态,很快就传遍了官场。
一时间天下震动,整个朝廷政务都停顿了。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自己手中的活,都在关注事情的发展。连高拱也放下手中的事情来问周梦臣。
要知道,在周梦臣入阁这一件事情上,高拱与周梦臣之间埋下一个暗刺。
以高拱的高傲,其实一直将周梦臣当成的部下,好吧,随着周梦臣实力飞速发展,高拱也微微调整了一些,将周梦臣当成了助手,合作伙伴。但从来没有想过身居周梦臣之下的想法。
在袁炜离开内阁,高拱也在想如何入阁?只是他知道自己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所以他不能太过急切。因为他的很多动作,都会被当成了太子的举动。
他不能因为自己而牵连到太子。
所以,他只能沉默。
但并不能说,他对周梦臣入阁就没有意见了。
周梦臣虽然也想与高拱缓和关系,但是周梦臣却不能轻易低头。
原因很简单,这是一个重新界定双方关系的时刻。周梦臣虽然需要高拱,周梦臣想要掌控权力,是要做事的。而天下这么多事情,周梦臣不可能一个人做完,必须有人协助。
高拱这个人的脾气如何,且不去说,但是能力上却是一等一的。更不要说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高拱在未来的政坛之上都会有一席之地。
但是周梦臣需要一个配合自己的高拱,而不是自以为是的高拱。
在周梦臣进入内阁之后,他就已经在思考未来怎么掌控内阁了。所以,他不能让高拱以为,他周梦臣离开了高拱就不行了。
双方有合作的想法,但又想抢夺主动权。就好像一对怨侣一般此刻正冷战。
高拱主动来找周梦臣,不能说今后高拱就低周梦臣一头了。但是很多事情,只有一个开头,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这
只是很多事情周梦臣是不可能告诉高拱的。不过,周梦臣与高拱密谈之后,倒是安排好了礼部尚书。
高拱反对非翰林不得入阁,但是高拱本身就是翰林出身。对于礼部尚书的人选,徐阶这一退,徐党内部分裂在即,根本没有精力放在这上面。xǐυmь.℃òm
而周梦臣夹带里也没有人选,他想来想去,也只有瞿景淳。
但是瞿景淳愿意不愿意还不好说的。他与瞿景淳之间,更多是私交。并不是政治上的盟友。他如果被周梦臣推荐为礼部尚书,那意味就不对了。
周梦臣在翰林院之中的名声可不好。而瞿景淳的关系网都在翰林院之中。答应周梦臣意味着,很有可能自外于翰林院之中。
至于将非翰林推上礼部尚书。如周梦臣一样。周梦臣也觉得不大好。
虽然说周梦臣开了这个先例。已经打破了潜规则。但是很多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他当任礼部尚书,并改革科举,然后从礼部尚书任上入阁,都是踩着翰林院这边的人头上的。
如果一点脸面都不留。将来还怎么与翰林院的人共事。
周梦臣不得不承认一点,大明高官之中。翰林院出来的相当不少,所以,周梦臣决定下一任礼部尚书一定是翰林出身的。之后就看情况。
很多事情,都是要进二退一,他已经打破了潜规则,之后自然也有人遵循他这个例子。也不能直接将非翰林不得当礼部尚书。变成翰林不可任礼部尚书。这就太过分了。
而高拱,这个在翰林院待的时间也不短,故而,高拱派系之中,也是有相当一些翰林院出身的。比如郭朴。
郭朴乃是嘉靖十四年庶吉士。比高拱资历都老,而且是安阳人。与高拱是同乡。乃是高拱有力的支持者。他才出任礼部尚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个任命下来之后,似乎高拱与周梦臣之间的关系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了。
只是到底有没有。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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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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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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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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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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