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君前无戏言。”
周梦臣说道:“臣敢以性命担保。”
嘉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周梦臣。
不相信吧。周梦臣做出的很多事情,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相信吧。这可是黄河啊。大明开国以来,不知道多少大臣都治理过黄河。
也只有徐有贞治理过之后,三十年间没有太大的水患。这让这位与于谦的死有直接关系的大臣,有了几分身后之名。
其余之大臣,如刘大夏,如周能臣的老师刘天和,不能说无能。但是他们治理的黄河能维持数年乃至于十年就不错了,甚至有些大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能做的不过是补缺口而已,今年堵上了,明年从另外一个地方开了。
简直是无用之功。
终大明之世,徐达北伐的时候遇见黄河决口,开渠引流,用来运输后勤物质。到了水淹开封城。大明在中原的重镇失守,大明在中原的统治进入倒计时。
可以说黄河水患与大明相始终。
没有谁敢信誓旦旦地说,黄河可以治理好的。
不过,嘉靖选择了相信周梦臣。倒不是他相信周梦臣的方略能够治理好黄河。而是他想抬周梦臣一手,让他与徐阶同台斗法。
从嘉靖三十八年严党倒台之后。两年以来,大明中枢一直没有形成一个让嘉靖满意的结构,一个个他寄予厚望的大臣都在徐阶的化骨绵掌下,不是告老,就是装聋作哑。尸餐素位。这让嘉靖很不满意。
为了政治上的一些目的,有些对错的标准是可以修改的。今日周梦臣即便说得是一团狗屎,嘉靖也认了。
就好像严嵩父子做了多少坏事。嘉靖真不知道吗?不然,只是不希望失去这个好用的工具人而已。
嘉靖说道:“说说,你准备怎么办吧。”
周梦臣说道:“臣的方案宏大,但仅仅是远景而已。臣准备今后分步骤实现这个蓝图,第一步,就是黄淮分流,黄河改道出海。很多人的意见,就是从徐州直接向东。经过海州云梯关出海。这是旧道,臣也勘查过了,虽然有旧道,但早已不行。要挖掘新河。”
“重新测绘新河河道,不过应该也就是这附近。只是地理数据不够精准。欲治河先求地势之高下。所以,在挖掘新河已解为危难的同时,也要测绘天下。特别是北方地势之平整,以求治水之策。”
“陛下,臣的治水方案,而今仅仅是一个框架。真要动工的时候,还是需要实际数据,还是可以修改的。”
“------”
周梦臣详细地将准备如何实行治水之策。一五一十地说了。
嘉靖刚刚开始还仔细听,但是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些不耐烦了。毕竟嘉靖对具体事务,其实并不是太感兴趣的。他说道:“周卿的能力,朕是知道。就不必细言了。周卿有什么需要朕出手,尽可道来。”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英明,知道臣其实是有话要说的。”
“治水工程太大了,黄河之难在于含沙量之高,而黄河之沙,大多是西北而来,在宋夏之间近百年的战事,西北树木为之一空。故而黄土暴露,一旦有大雨,将泥沙具行,西北之千沟万壑,是由此而来。黄河含沙量也有相当一部分赖此之力。”
“是以,治河先治水土流失之患。此当以西北为之,而黄河河口泥沙多有淤积,也当有令有司清浚。这些都是。臣虽然以工部尚书总督河道漕运,但是不管是属官还是人手,乃至于权限都是不够做这一件事情的。臣不是贪权之人。只是不解这个问题,很多少都无法开战,天下百姓之心,就无法安抚。”
“臣只能厚颜来求陛下了。”
嘉靖眉头一挑,心中暗道:“好戏来了。”
周梦臣这一段话,可以概括为一句话:“我要做工部尚书。”
黄河不是别的河。全流域治理黄河,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工程,其中牵扯到朝廷多少个府县多少个部门。周梦臣虽然是工部尚书,但是不在工部坐堂的工部尚书,权限是很有限的,就相当于一个享受部长待遇的副部长。
其实工部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即便发动整个工部的能力,也未必能完成周梦臣的计划。更不要说,周梦臣仅仅是挂了一个工部尚书名字,手下的人手也不多,大多还是私人的幕僚了。
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些事情,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黄河这么大的事情,是要有一个中枢的衙门来主持协调。总不能为了这一件事情重新建立一个衙门吧。其实也未必不可以。但是这不是古代地做事风格。而且工部本身就管这一件事情。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周梦臣入主工部,以工部尚书的地位,在上争取黄河治理的政策,参与对黄河治理的决策,对下,督促推进黄河治理的进行,安排分解治理黄河的任务。
这样的事情,一般人来真做不来的。
这也是周梦臣这一次进京想谋求的位置。
虽然说工部尚书在六部尚书之中地位比较低的。但还是那一句话,一个官职的权力大不大,那要看谁当了。周梦臣资历与威望,再加上手握黄河治理大权。
不敢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决计能发挥出远超工部尚书的权力,就好像高拱一个侍郎就能以吏部名义顶着内阁一样。
当然了,这也有工部这个衙门目标较小的原因。
嘉靖好像没有听出周梦臣的弦外之音,说道:“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治河之事关系巨大,即便是朕也不能一人而决。这样吧你明日再进宫,朕召集内阁各部一起,好好的商量商量。如何?”
嘉靖很想看看,徐阶面对这个局面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高拱在这样的场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一定是一场好戏。
嘉靖也希望这一场好戏能出一点他希望出现的结果。嘉靖心中暗道:“徐阶啊徐阶,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如果你不识趣。那就不要怪朕了。”
两年的时间,嘉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
嘉靖想法很多人都看得出来,不就是平衡局面,避免一家独大。只是徐阶不配合。其实也不能说徐阶不配合,徐阶一直想维持内阁很多人的局面,就是因为他了解嘉靖的想法。
只是,很多时候假打都是很难的。在徐阶这里更难。徐阶或许能控制,但是徐阶下面的人,跟随徐阶的人又怎么能控制啊?
大家跟随老大,那是要吃肉的。老大一直压着,会影响对老大忠诚的。琇書網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嘉靖给徐阶安排的对手太弱了。如果对手稍稍强一点,徐阶还能压制住下面的。但是简单到几乎一推就倒,让徐阶保都来不及。那又有什么办法啊?
徐阶能压制住异样的消息,维持大家表面的光鲜亮丽,维系在别人眼中的内阁团结,已经很不容易了。要让内阁之中形成,夏言与严嵩,严嵩与他之间那种平衡,徐阶实在是做不到的。
只是徐阶也没有想到,他其实一直很恭敬的对待嘉靖,觉得自己满足了嘉靖很多方面的要求,却想不到嘉靖已经到想掀桌子的边缘了。
明日一场大戏,到底谁是主角?现在谁也不知道。只能看情况了。
周梦臣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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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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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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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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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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