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两岸的事情,对周梦臣来说,仅仅是插曲。
他一路南下,到了瓜洲渡。
就没有继续南下。
在瓜洲渡召见各方人士。
先到的是何心隐。
不得不承认何心隐的情报能力。
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周梦臣,有些奏疏里面已经说了。有些奏疏里面没有说的。特别是一些被粉饰的东西。将江南勋贵的脸面全部扒起来的。
何心隐说道:“这一次兵变,是振武营领头。南京京营大部分人都参与进去。不过是振武营打头,与河池营一并,闹得最凶。”
“最开始京中风传,朝廷要裁撤诸营。于是军心浮动,而南京户部更是拖欠了各部饷银。”
周梦臣一愣,说道:“拖欠各部饷银?怎么会?”
周梦臣承认,他是有将南京京营一网打尽的想法。毕竟这些营一点点战斗力都没有。可以说是站着茅坑不拉屎。有他们在,各路新军都不是朝廷经制之师。
但是周梦臣在军饷上从来没有含糊过。
周梦臣虽然不是从士卒之中一刀一枪拼杀上来的,但也不是那种不了解下面情况的人。裁撤军队,完全是出于战斗力考量。可能在这些士卒眼中看来,这是洪水猛兽一般。
毕竟失业这一件事情,谁都不想。古今都是一样的。在明代更是如此更不要说京营官兵,虽然有承担苦役的。有自谋生路的。但京营职位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毕竟有几分钱粮。砸人家的饭碗,自然不甘心。
但是周梦臣对此敢对天发誓,他绝无私心。
所以,裁撤是一回事。钱粮是另外一回事。
裁撤是公事,但是在没有裁撤之前,周梦臣下拨的钱粮一直是到位的。甚至周梦臣在裁撤的时候,也是要给一些遣散的钱。
何心隐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我探访过一些士卒,欠饷的事情,是真的。”m.χIùmЬ.CǒM
周梦臣默默点头,心中不住思考,这一件事情是谁从中作梗的。
何心隐继续说道:“三月十五。振武营一拥而上围住了南京户部侍郎黄懋官的府邸。讨厌饷银。黄郎官出来交涉,然后被群殴致死。然后还不解气。拉着黄郎官的尸体,挂在牌坊之上,聚众而射,那场景----,啧啧啧。”何心隐有些感叹,说道:“少见死得这么惨的人。估计一身箭头少说有数升之多。”
徐渭说道:“可见京营士卒恨极了黄懋官。”
何心隐说道:“我问过,很多士卒都是靠饷银过活的。欠饷数月,妻儿衣食不济,他们自然是恨极了主持发饷的黄懋官。”
周梦臣揉着脑袋说道:“这个黄某人,我似乎有影响,我见过吗?”
徐渭说道:“大人,应该见过的。就在大人赴任路过南京,延请南京上下的时候,黄懋官在列。不过,大人可能不记得了。”
周梦臣说道:“我有一点影响。是不是一个很胖的官员?”
徐渭说道:“正是。”
周梦臣说道:“他是谁的人?”
徐渭说道:“应该是严党的人。”
周梦臣心中暗暗嘀咕:“严党。”周梦臣问道:“接下来南京诸公怎么办的?”
何心隐说道:“大人,南京这些人在给朝廷奏疏上是怎么写的?”
徐渭说道:“兵部侍郎李遂。与诚意伯,魏国公深入乱军之中,晓以利害。赦免其罪,并补发军饷四万两。乱遂平。”
何心隐冷笑一声,说道;“他们是这么说的啊。我知道却不一样。首先,是有人出面安抚乱军。也就是兵部侍郎李遂。”
“李遂这个人不错,我不在京师的时候,他主持南京兵部日常事务,很是得力。之前在地方官上,也剿匪,平倭,可以说是文武皆能。”周梦臣说道。
何心隐说道:“不错,这位李侍郎也算是有能力,深入乱军,面不改色,大声呵斥,让乱军也不敢伤他。只是诚意伯与魏国公就差远了。”
徐渭说道:“你刚刚不是说,只有李遂一个人出面啊?”
何心隐说道:“是啊。只是南京京营其实就是魏国公与诚意伯两个人负责的。他们不想出门,概不住这些士卒想他们啊。于是,乱军闯进魏国公府,将魏国公与诚意伯都抓了出来。可谓狼狈不堪,据说,有乱军用棍击魏国公的头,我估计而今魏国公头上还有一大包。”
“而且发了不是四万两,而是十万两。”
“不仅仅是补发了欠饷,而且赏赐全军。才算是安抚下来。只是这些钱都是被敲诈拉索的。有些不好说。只能上报四万两了。”
周梦臣说道:“岂有此理。”
何心隐是比较偏向下层百姓的。对贪官污吏是比较痛恨的。所以说起来,能以轻松幽默的语气说了出来。
但是周梦臣多年为官,考虑事情方式也偏向官方。
他同样痛恨贪官污吏。甚至这一次欠饷事件,周梦臣也一定要查清楚,查过水落石出。但是他不能允许的是军人动辄兵变,以下犯上。
因为这样的危害太大了。
五代十国时期,兵强马壮为天子。不知道让多少百姓填了沟壑。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文官政治,导致武力削弱。但是从宋代之后,都是文官政治,乃至后世现代国家。也是以文治武。
因为即便压制武将,有怎么样的危害。也比不过武将当政,肆意使用武力的危害大。
能不能控制军队,是一个国家根基稳固不稳固的重要标志。周梦臣决计不能让这一件事情,这样完了。他本来就想对南京京营各营动手,而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并解决了。
何心隐说道:“不错,这些京营士卒本来都是南京土著。因军饷作乱,情有可原。但是他们根本不念南京父老之情,细洗劫了南京很多大街。如果没有李遂当机立断,拦住了这些乱军,南京恐怕要有一场大难。”
周梦臣问何心隐说道:“你想不想见一见李遂?”
何心隐说道:“倒是想见一见。”
周梦臣对徐渭说道:“让李遂过来吧。”
周梦臣不会听何心隐的一面之词,他也要接触一下南京方面,看看他们怎么说,而李遂作为周梦臣的直接下属,虽然长时间没有跟在周梦臣身边。但是官场上的隶属关系,是不会变的。所以,周梦臣将他给秘密叫过江来。
徐渭立即说道:“是。”
一会工夫,李遂就到了。
李遂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臣。他是嘉靖五年进士。一步步走到现在,他这样的老臣,才是大明大部分官员的写照。不能算无能。只是没有背景与靠山。只能一步步地熬过来。
李遂行礼过后。
周梦臣问道:“南京兵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遂将情况言简意赅的说明一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有些点给省略掉了。最后说道:“振武营为首,黄山等十七人。乃是兵变核心人士。”
周梦臣说道:“核心?你的意思是,为首重办,胁从不论?”
李遂说道:“正是如此。在下官看来,大人当宣榜安民,向京营各部展示朝廷宽大之意,并承诺不裁撤京营,并派让捉拿黄山等一行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即可。”
周梦臣说道:“你真这么想?还是魏国公他们也是这么想?”
李遂说道:“南京内各方官员的意见大体是这样的。”
周梦臣说道:“原来如此。”
周梦臣也能揣测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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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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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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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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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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