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中,并没有与水下八根石柱所对应的八块浮出水面的光华顽石,那些石柱也是高低参差,互有差别的。
叶枯四下打量着,似是要将这里一切都牢牢印在心里才好,他的目光在那水中足有磨盘大小的圆润石头上流连,只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萦绕在心头。
天色愈发的暗了,不同于一般的夜色降临,这天只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阴沉沉的,再这阴沉之上才是那渐渐四合而起的夜色,这地方似总是有太多的未知,就连这天,也与别处的不同。
是该继续前行,往那隔岸相望的两座青峰而去,还是今日就到此为止,等待明天的太阳升起再做定夺?
叶枯魂海中有天人交战,他自认不是一个拖泥带水之人,只此时却难得的犹豫了起来,想来这所谓的果断爽快也要分是对什么事情才是。
“不能停下。其实无论在哪里,这地方对于我来说都是未知之地,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想通了这一点,叶枯便也不再犹豫,其实他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向前,那片静湖有些妖邪,他不敢多待,在这片未知的神秘地界,只有那两座夹岸而迎的山峰最像是出口。
当然,也或者他根本就是在南辕北辙,那里非但不是出口,而是通往这一片山光水色更深之处的入口。
在这片沉寂的夜色里,叶枯像是孤魂野鬼,于这密林之中,溪水之畔踽踽独行,出于谨慎,入夜后,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没有入游物境界,规规矩矩地沿着这笔直的溪流,借着密林藏了身形,徒步行走。
入夜已深,林中仍是沉寂一片,就连溪水潺潺之声也弱了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少里,只知道须向着那个似是冥冥中注定的方向,向着那两座青峰的所在而去。
这里林木愈发苍翠蓊郁,叶枯溯流而下,分明是顺着水势而走,却感觉是在逆着时间长河而行,这些林木愈发的古老,几有参天之势,像是从新生之地走入了原始密林。
只一切都是寂静的,没有虫鸣,没有鸟语,更没有兽吼,这里虽有滴翠之景象,却少了许多生机,倒是这一路行来,从不久前开始,天地灵气变得越来越浓郁,几乎是要超越了木宫祖庭那处被木道人选中的洞天福地。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那恍如身临荒古洪荒的感觉便也愈发浓了些,像是要回到那天地初开,灵气喷涌的时候。
天地灵气是天地元气,修士天生便与其亲近,若是能在其天地灵气浓郁处修炼,几有事半功倍之神效,所以那些宗门、世家之间才会有争地盘之说,是为了脸面,更是为了这等实实在在的好处。
叶枯手执那一根惊惶木拐杖,握着那开了一道裂口的顶端,只将其当柴刀般在使,横劈竖砍,拨开一丛丛灌木和不时出现的似荆棘般生着尖刺的藤条,另一只手中则握着那一枚寸许长的骨片。
这骨片在黑暗中散发着暗蓝色的幽光,也是在不久之前那,在那天地灵气还没开始变浓的时候,被黑暗包裹的叶枯心中的不安又再度涌了上来,这一遭是在黑夜中,他又走的如此谨慎,只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什么,又是什么莫名的危险即将降临。
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恐惧,夜色无边,似是在蠕动着,而那夺人性命的恶鬼就藏在那某处黑暗之中,叶枯只感觉快要窒息了,这黑暗似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渐渐的扼住了他的喉咙。
而这枚骨片只轻轻一震,便将他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那弥漫而来的黑暗也霎时退走,自那时起,叶枯便将这枚寸许长的骨片攥在了手中。
又行了一阵,溪水开始收窄,好似女子的蜂腰,叶枯暗暗松了口气,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又过了不久,终于,他抵达了那两座看似很近的山峰,不出他所料,这两座高耸地山峰夹岸而来,溪水收束而起,流入山涧之中,那山涧似一线天开,在这朦朦胧胧的黑暗中显得逼仄而狭小,这般看去,只让人怀疑那山涧能不能容得下方才那一只被骨片凿沉的独木舟。
两岸青山相对出,叶枯抬头,仰望着那两座山峰,在夜幕之后,山峰巍峨沉浑,气势磅礴,中间却不合时宜的分出一道极细的线,从那里望出去,可以见到长条状的夜空,和几颗散发着微光的星斗。
便是如此,两山排闼送星来,那段银河如一条暗蓝色玉带镶嵌其中,总有些突兀与不搭,叶枯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两座山峰本来该只有一座,只是被什么东西从中剖开了,以供那一道溪流流过。
叶枯登上了其中一座山峰,是打算登高望远,一窥这片天地之究竟,此刻,透过繁盛的草木,那山巅已是遥遥在望了,那里的阴影已是疏了些,山巅少草木,不似此间这般葱葱笼笼,绿树成荫。
一夜匆匆而过,有金光出于云海之间,金曦洒落,漫山遍野都是粼粼金光,绚烂无比,瑰丽壮绝。
“有人!?那是……!”
当他登上山巅的那一刻,叶枯一下子呆住了,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发苍苍,衰如枯草,一身道袍古旧,磨损而泛白,周身无半点气机流露,在一块大青石上箕踞而坐。
于这山巅,独对那漫天金霞,这老人似是背负着岁月的重量,才让那本该挺拔的脊梁弯了些许,他像是一个被岁月遗忘的人,就这么,就该这么在这片苍茫中独自老去。
是在土坝村外遇见的那位白发苍苍似遗鬼般的老人!他背对着叶枯,似是睡熟了,对生人的到来只一无所知,风烛残年中的身影独坐青石上,风飒木萧,在这朝阳出生,万物勃发之时,这位白发老人只身独影,便似可让这片天地都旧了,孤苦伶仃,让人心生怜悯。
这位深不可测的老人怎么会在这里?叶枯心中满是惊讶与疑惑,一时间竟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枯还记得,这位老人只两指点出,便让那神秘裂谷中的白色烟花重临世间,他现在已是修出了本命真气,魂海生五行,丹田纳阴阳,却仍是看不透这位形似遗鬼又神出鬼没的老人。www.xiumb.com
那日叶枯与上官玄清以孽气勾动地势,驾驭地龙残魂横渡,这位神秘的老人便出现在了磅礴的山川大势之中,随他们二人一道穿梭虚空。
那等磅礴的天地之势,几乎无人可以抵御,而这位老人却可在其中睡卧,稳如泰山,虚空风暴也难以撼动其分毫。
叶枯回想起那时的场景,甚至觉得若不是因为这位老人,那势龙残魂不会那么快就消散,虚空也不会崩塌,他与上官玄清二人也不必受那如凌迟一般会使人疯狂的刮骨之痛。
那等痛楚,刻骨铭心,现在想起来仍是觉得一阵阵钝痛,但话说回来,这位老人也做出了补偿,在那山崖之底那里,以莫测手段为他们二人重塑了肉身,不但是救了叶枯与上官玄清的性命,更是使他们脱胎换骨,再进了一步。
“前辈……”
叶枯平复了心绪,缓步上前,蹲下了身子,只想着道一声向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道一声谢。
那老人似真是睡的熟了,低垂着头,背似一轮弯弓,打着盹儿,像是要蜷在一处了,枯草似的白发披散而下,将那张枯槁面容遮了大半。
金曦洒落,分明是朝阳之气,照在这里却显得有些苍凉,大青石上的这位老者像是一个被世俗的遗忘、被遗弃的人,对周围的一切都很迟钝,甚至于,没有半点回应。
叶枯不敢打扰到这位神秘的老人,轻唤了数声,依然是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他便站起身,拿出一件外衣披在了老人身上,自己则从这山巅望了出去。
对岸,另一座山峰上秀木成林,似无可供人立足之地,临岸一侧,崖壁如削,有云雾缭绕,这云雾如一条条镶着金边的薄丝带,飘忽之间,隐现不定。
眺望远方,云霞蒸蔚,金曦在这片云霞中幻灭不定,如鱼鳞般闪烁,如梦似幻,在那片被镀了一层金的云雾背后,隐约可见有高峰斜出,直插青冥。
一片朦胧中,只让人看不真切,那山峰如环如屏,高低错落间,云遮雾绕中,只如青龙于云中现影露迹,难以捕其风、捉其影。
叶枯凝视着这片金曦,这片浩浩然的天地,从那窥见的一鳞半爪中推算着这些山峰的位置,良久,他低头向脚下看去,仍是雾影万而云迹千,这云雾似被什么东西锁住了,流不开去,金曦山东,那金芒炽盛之处只被烧的火红。
“你也到了这里……”
这时,那老人似是终于睡醒了,抬起了头,那双凹陷了下去的浑浊双眼正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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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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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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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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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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