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于她而言,叶枯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凡骨境界的小修士,一如那地上的蚂蚁,轻轻一按便能碾死一群,利益当前,人又哪里会顾及到一只蚂蚁的感受呢?
“用这个,敲开这块骨。”说着,那葵婆婆似是有些急了,也是料准吃定了叶枯,她将那一根拐杖掷了下来,再次催促。
叶枯“木讷”地接住拐杖,这根拐杖以一整块木料削制而成,泛着暗红色,入手温热,其上生有许多古怪的纹理,弯弯曲曲,不像是后天所绘制雕刻,更像是天生之物,自然之作。
入手时,叶枯有刹那的恍惚,像是心神出走木,神魂错位。
说到这“古怪”二字,最怪的莫过于这根拐杖的底部是被削尖了,拄着它,非但不能让人保持平衡,反倒是更容易摔倒,但话说回来,葵婆婆也并不需要拄着拐杖走路。
“这老太婆福缘倒是不浅,竟能寻到一整块惊惶木,还舍得将其削了,做成这一根拐杖。”
这惊惶木上天生便有纹理衍生,成熟后,便似是一张张惊惶的人脸,印在那木料之中,故而才得了这个问题名字,其材质坚硬非常,几可与初步祭炼后的金铁比肩。
人族修士可刻印神纹,道纹,妖族更有符文,骨文,这些在常人眼中只如鬼画符般凌乱错杂的纹理,其实莫不是那冥冥“大道”的一种具象化的表现,看在修士眼中,落在修士手上,便自有其用武之地。
其实叶枯一直觉得,这惊惶木上的纹理像是一张张人脸这个说法只不过是人云亦云,只不过是先入为主下的观念罢了,你说它像什么它就像什么,说它不像什么他便也不像什么,不可全信,却也不可不信。
但这惊惶木确是有些不凡,相传,曾有一头鹿仙于此木之下得道,那一棵树是惊惶木祖,那一头鹿仙得道之后便以惊惶为号,于那神魔争锋的荒古年代,闯下了不小的名声。
葵婆婆的这一段惊惶木,自不可能是那惊惶祖木上的一段,这木上纹理只是有了一个雏形,并未完全成熟,但经其祭炼,已是在其中刻下了自己的“神纹”与“道痕”,是她身上的法器之一。
此时,叶枯手执尖头拐杖,用力向下一戳,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与预料中的坚硬不同,脚下的这一块骨竟就这么简单地裂了开来。
一丝殷红从那裂缝处渗出,像是在滴血!
叶枯瞳孔猛的一缩,这由不得他不震惊,本是一块枯骨,在地下埋了也不知多少年了,怎么会淌下血来?
心神恍惚间,周遭浮动的乌黑雾气似也染上了一丝殷红,空气中浮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叶枯只感觉浑身冰凉,顿时便停下了手,不敢再凿下去。
这遭停顿也并未让葵婆婆生疑,只因她亦是看见了这一道如鲜血般的红,饶是过了这么一会儿,仍是那么鲜活,没有半点转黑转暗的迹象,透出一骨子的妖异与邪气来。
她方才也愣了愣神,也是为这殷红所惊,只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吩咐道:“继续!骨中有血渗出,这是……”后半句,却不是对叶枯说的,而是葵婆婆在自言自语,说到后面,声音便小了下去,叶枯也听不清了。Χiυmъ.cοΜ
“咔!”
叶枯动作僵硬,挥动着惊惶木拐杖,又凿了数记,那一道裂痕已有拇指粗细,却并不向四面八方蔓延,只向两端裂去,煞是规整,又有两道殷红从骨中淌出,像是什么东西在流着血泪,在泣血。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的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叶枯心中堆满了疑惑,看这一块骨,却只是一节断骨,难以想象这块骨若是完整,该是多么庞大,更不要说这块骨的主人了,这不过是它身体的一部分而已。
地坑中,埋葬着一具具尸体,这些尸首都深深嵌入了大地之中,一如众星拱月一般,环拱着这一块开裂泣血的骨,当然,此时此刻,他们也拱卫着骨上的叶枯。
“裂缝够大了,把它撬开。”葵婆婆密切注视着下方的动静,变了命令,若是没有她下指令,叶枯只会也只能一拐杖一拐杖地凿下去。
叶枯把这一段惊惶木当做撬棍,在骨中卡好后,正要用力一按,却有一滴血,顺着这一块骨的弧度流下,在一片森白之中辟出一条“血路”,落在了黑雾之中。
“呲!”
似是水烧沸了,骨边的黑雾顿时汹涌了起来,如怒涛般澎湃的黑雾冲起丈许之高,一下将叶枯的身形全然遮蔽了进去。
地坑上,葵婆婆皱了皱眉,无形无质的神识亦是无法穿透那一层黑雾,叶枯已是脱离了她的视线,那一片黑幕中
在她身旁身旁,那牵引着玄丝的五指微微动了动,感应到自己对叶枯的控制并没有因为这黑雾大幕的升起而消失,这才放宽了心。
其实这老妖婆心中本就不怎么担心,是不相信叶枯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方才那一番折腾,先是放出其精血挣脱黑雾束缚,再是那一遭空中飞人,在她想来,叶枯早已是被折腾了个半死,方才还能有力气挥动拐杖,靠的该全是那几根连入其几处关键窍穴中的玄丝才是。
这玄丝却是她抽了一头化神境界妖兽的主筋炼制而成,那一只羊精是上古神魔之后,纵使血脉稀薄,但却仍是有天赋秘术傍身,端的是不好对付。
“料那小子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许是与修行的玄法有关,纵使如此,葵婆婆心中仍是不能完全放心,可又不敢出手试探,是怕引火烧了自己的身,只在心中安慰自己。
黑雾突涌,天地换颜,叶枯周遭的世界顿时沉入了黑暗之中,他也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后来发现,这些诡异的黑雾仅仅是将他围了起来,更像是想把他困在这里,更不是伤害他。
突然,他只感觉体左臂一麻,在那夜以神识游遍周身七百二十窍穴之后,叶枯对自己肉身的掌控便更上了一层楼,他清晰的感觉到,那一股酥麻之感,是从手臂上的一处窍穴中传来的。
叶枯扫了一眼包围自己的黑雾,片刻犹豫之后,竟是轻轻地将那根惊惶木拐杖取了出来,搭在那一道裂缝上,像是一座独木桥,自己则在骨上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内视己身。
“这些丝线……”
只见,自己体内几处关键窍穴之中,竟是悬着一根根发丝粗细的银丝,自皮肉而入,不知连向何方。这几处窍穴,一在四肢,二在丹田小腹,三在天灵,俱都是修士性命攸关之处。
“这个死老太婆的手段也太诡异了些,从没听说有那一门哪一派中修有这等将人当做提线木偶般操控的术。”
他这才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便落入了那葵婆婆的掌控之中,其原因就是在这一根根银丝上!
也亏得这突然升起的黑雾大幕,估计是那老妖婆看不见自己,这才会出手扯动了其中一根丝线,以做试探,这牵丝引线之举只是短短一瞬,叶枯本是不能察觉的,却多亏得这一层黑雾帷幕,将那“一瞬”之感放慢了无数倍,这才让叶枯得以有所察觉。
“这一道黑雾帷幕虽是让我暂时摆脱了那老妖婆的监视,但这帷幕却并不能完全隔绝凭借这一条条银丝传递往来的感知,她现在应是能粗略的感知我的举动,我固然能以阴阳玄气将这些丝线剪断,但只怕也会打草惊蛇。”
叶枯心中计较了一番,只觉得现在还不是断掉这些丝线的时候,只在那几处关键窍穴中各藏下一缕阴阳玄气,便又重新拾起那一根惊惶木尖头拐杖,开始着手撬开这一块骨。
如他所料那般,凭着这一根根接入叶枯窍穴中的银丝,隔着这一道黑雾帷幕,葵婆婆只隐约感知到那年轻人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正起了些疑心,便又感知到叶枯已经重新遵照着她的吩咐,开始干活了。
“想来是被这黑雾阻隔,有了点儿间断罢了。”
葵婆婆注视着那一片四合的黑雾,感知到叶枯即将功成,似是又想到了即将到手的重宝,脸上不禁多出了些久违的笑容,那张老脸上的皱纹都化开了,很是开怀。
叶枯并不知道外面那老妖婆在幻想着什么,此时此刻,他已将这块骨撬开了一大半,那一股妖邪的气息愈发地浓了些,若是此前是一片泛着微澜的湖,那现在便是这湖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则是那一位履在薄冰上的人。
“咔嚓”
一阵淡淡的乌光从裂缝中涌出,霎时,那一股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般将叶枯淹没了,心头的云雾被拨开了,顿时明晰了起来,几有豁然开朗之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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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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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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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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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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