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如空谷,气若幽蓝,这句话却不是小金说的,而是从那万千柳绦之下,孑然凉亭之中,漫卷珠帘之后传出来的,听这声音,不消去瞧,便让人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位身材曼妙,姿容绝世的倾城人物来。
依方才在庄园外的情形来看,小金不被小玉骂就算是好的了,更不要说反客为主,骑到小玉的头上去,出言斥责了。
那亭中人影虽是如此说着,自己却仍是没有现身的打算,隐在珠帘之后。
凌烨然眼中涌出一抹火热,颇有风度地说道:“童言无忌,讲的都是真话,小玉姑娘骂得不错,是我来晚了,等会儿自罚三杯。”
“这酒可是喝的喜庆。”齐元锋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小玉却不依不饶,娇气地哼了一声,道:“自然是真话,但却不是什么童言无忌,而是实话实说琴姐姐说我说得,偏偏就你说不得”
叶枯方才听小金说,这位“琴姐姐”乃是这他们两个童子的主子,只是从这小玉童子的一举一动来看,这一主一仆之间却好像不讲什么尊卑。
“小玉”
珠帘后的琴姑娘似是动了真怒,声音愈发尖厉了些,叶枯一下转过眼去,见到那珠帘薄纱之后有纤细黑影,虚手轻引,又听她说道:“凌公子远来是客,我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礼数的吗”
那小玉前一刻还在傲娇地嘟着嘴巴,下一刻就满脸惊慌地跪在了地上,看她那不自然地模样,自己分明是不愿意跪的,只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按住了身子,按着跪在地上。
“请凌公子原谅我我年纪小,不懂事,请凌公子看在琴姐姐的面子上饶我过这一次。”那小玉似是领教过那琴姐姐的厉害,被按着跪在地上,竟一点也不挣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wWW.ΧìǔΜЬ.CǒΜ
被一个看门引路的女童子两次三番的拿话怼,凌烨然心中早有怒气,只是碍于这众目睽睽之下,尤其又是在琴姑娘面前,不好跟一个小女孩儿计较,这下见琴姑娘为了自己而惩戒自家童子,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窃喜,哪里还会去斤斤计较。
虽是看不出端倪,但却都知道是那位至今为止都未以真面目示人的琴姑娘出手,才让这“目中无人”的小玉服了软。
“琴姑娘客气了。”凌烨然向亭中拱了拱手,又道:“聚会要开始了,还请裴兄和琴姑娘与我一道过去。”
齐元锋不知何时凑到了叶枯身前,低声道:“你不是要找这神神秘秘的琴姑娘求符吗,她这若是这一去,不又得是几个时辰耽误了”
他说完便退了开去,只在不远处,向凌烨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只可惜凌烨然全心都扑在那位琴姑娘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齐元锋的“搔首卖弄”。
不用齐元锋提醒,叶枯从躺椅中坐直起来,半开玩笑似地说道:“我在这等了这么久,琴姑娘都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凌公子一来就把人都领走了,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对对对,这边凌烨然是客人,这边叶枯也是客人,两边都是客人,叶枯到了,凌烨然也到了,叶枯还比凌烨然先到,可不能厚此薄彼,不然传出去可不好听,可就没人再到我们这儿来了。”小金像是在说绕口令一般,附和道。
小玉跪在地上,还没有起身,是没有那位琴姑娘发话就不敢起来,闻言,转过了身子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小金,似是在鼓励他一样。
凌烨然皱了皱眉头,不知这半路杀出的叶枯是何方神圣,也不怪他眼拙,只是他一门心思都在琴姑娘身上,叶枯又一直卧在躺椅之中,不吭声不出气,存在感自然就低了些,不被人注意也很正常。
“这,凌公子你看……”亭子里的人似有些为难,那声音中透着股柔柔弱弱的意味,直让人忍不住为她着想,体谅她的不容易和她那飘飘忽忽,若有若无的苦楚。
“无妨,琴姑娘把这里的琐事处理完了,压轴出场,也是一桩美事。”
凌烨然心中固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但为了彰显风度,却还是这么说了,话中之意,却是退而求其次,让这位琴姑娘稍后一定要过来,所谓压轴而已。
只是这话说的不大气,一个人的品性如何,往往在细节处便能略窥一二,他说叶枯的事是琐事,叶枯瞥了他一眼,只当没听见一样。
凌烨然转身离去,他一走,跟着他来的那些人自也不会留,这小院儿里顿时就空出了一大片的地方来,齐元锋不知发了什么疯,兴高采烈地跟了上去,裴坚白只最后一个离开。
“凌烨然心胸狭隘,你被他记恨上了,要小心。”
叶枯手指胡乱指了指,不在意地道:“他不是盯上这位了么,什么时候又盯上我了”谁都明白,他口中的“这位”,便是那一直没有现身的琴姑娘。
反正都已经与凌云逸结下了梁子,谁还会怕一个凌烨然,只是他与凌云逸之间却是争锋于大道,凌云逸不会拿背后的庞然大物凌家来压人,而凌烨然,从方才齐元锋所说的话来看,恐怕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这也无非是仇深仇浅,怨淡怨浓的问题罢了。:
裴坚白见叶枯如此,知道他是成竹在胸,也没多说什么,兀自离了小院。
待他走后,叶枯从躺椅上长身而起,迈步向那亭中走去,还未登上那两步形同虚设的的台阶,便被小跑过来的小金拦了下来,“不能进去,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就是。”说罢,小金童子抬手往叶枯身后指了指。
叶枯暗运阴阳玄气,转身看去,原来小玉童子已是将那一把躺椅从旁边搬了过来,恰好是正对着凉亭的位置,也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气力,无声无息间就把这把大藤椅挪了地方。
“这椅子可是我们这儿最舒服的一把椅子了。”小金献宝似地介绍道。
小玉搬好了椅子,便到了小金身旁,立在亭外。
入乡随俗,叶枯也不好多说什么,回身坐了,见金玉两个童子犹如两尊小门神似的在庭前把守。
“听小金说,你叫叶枯,是来求符的”珠帘之后,那位琴姑娘声音清脆。
叶枯在躺椅上坐直了身子,背后没个靠的,底下叉的开,很不自然,往前挪了挪身子,却不说这求符的事情,“不知小姐如何称呼,我总不能……”总不能也跟着这金玉童子称你为“琴姐姐”吧。
“你何必知道呢你花钱,我画符,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本是钱货两讫的买卖,你怎么非要问个姓名。”
“啊呀呀,”叶枯好不惊讶,“那我也跟着那凌烨然叫你一声'情'姑娘吧,'情'姑娘千万息怒,是我唐突了,惹得您不高兴。”他只故意把这“琴”与“情”二字咬得重了,本是素雅洁净的名讳,合上叶枯那浮浪的语调,顿时就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那亭里的人冷哼了一声,其声琅沛,像是轻冰碎,犹如薄寒消,“油嘴滑舌。”
说时,珠帘中忽有一道道纤细黑影浮动,叶枯只感到周遭虚空顿时一滞,整个人竟有不受控制之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拽着他,往地上跪去。
眉心金芒一闪,金行主神识,神识金剑飞出,如画地为牢一般,在叶枯周围画了一个圈,分明只是神识虚物,其上那无形无质的锋锐却刻在了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细痕。
金芒划过,周身一轻,叶枯平静地望着那座凉亭,心中却在思量着方才发生的事情,他虽是破了招,脱了身,没有如那小玉童子一般直接跪在地上,但却也未能捕捉到什么,若是两人真打起来,这位琴姑娘突然来这一下,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小玉站在庭前,瞪大了眼睛,只有些不敢相信,是不相信叶枯还能站着,小声嘟囔了句什么,这才收回了眼。
而那位小金童子,自小玉过去之后,便一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肯抬头,抬不起头。
一击未果,那位琴姑娘却也并未再度出手,反而是轻笑了一声,一如轻冰见日而消,只这笑中却无多少暖意,“叫我琴心便好,还是言归正传吧,为你画符。”
叶枯本打算直接开门见山,将之前寻到的东西拿出来问个究竟,却忽然想到了在庄园门口,那位小金童子在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掐指间成九宫八卦,点指说命,这小金童子又说他算不出自己的命,这才来求人。
思及此处,他只觉得这庄园更有意思了,便改了主意,沉默不语,静待问琴下文。
“难得小金没有乱说。”
片刻寂静后,问琴淡淡地道了句,又向叶枯吩咐道:“把衣服袖子卷一下,伸手过来。”
叶枯微微一怔,却是不知道她要干嘛。
“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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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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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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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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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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