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老者见叶枯“挣脱”林圆的怀抱,脸上浮出一抹狞笑,还以为是这小子骇于自己声势,心知不敌,终于醒悟了过来,只可惜,晚了
屋顶上的紫衣少女看着脚下的闹剧,似是倦了,打了个呵欠,而身旁的紫毛小貂却不见了踪影。
林圆在一片混沌中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变得轻盈无比,柔风清扬,吹动她满头黑发,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整个人都在半空中飘,像极了一叶无根浮萍。
“这就是冥府吗不对,冥府哪里会有这么亮,我在飘,该是在去往冥府的路上才是。”她正这么想着,眼前的光亮却在一张一放,忽明忽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又像是有人大力关上了门,一道炫目的紫芒划破了火红的世界,哀嚎声、惨叫声、惊慌失措声此起彼伏。
“噗”
有什么东西溅到了她的脸上,打在她的唇边,热乎乎的,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抹,满脸满手都是滑腻腻的感觉,一丝腥甜撞破舌尖。
好像有什么人在她身旁抱怨了一句,大抵是说谁谁谁太过狠毒的事。
这接踵而至的感觉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她心中又想:“我多半没死,我是他们少爷看上的人,那老头多半不会对我下杀手,那这血又是谁的,难道是叶……”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闭了所有心思,只余下了无边的哀切,那素衣老者下手毒辣林圆深有体会,但凡他出手就没有不见血的,败在他手下的人往往死相凄惨,方才叶枯的一举一动着实让林圆心中畅快,可她也知道,这般做法已是彻底激怒了那老怪物,以他的心性,叶枯又该被怎么折磨至死
可一想到叶枯最后拨开了她的手,挣脱了出去,那刻意地疏离像是在她心上划了一道口子,让她从云端跌入了尘泥,她轻咬下唇,那一股回甘顿时涌入檀口,再也想不到那么多,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要是那素衣老头折辱叶枯,她说什么扑上去跟那老怪物拼命。
入目尽是死人
离她最近的一个脸朝下趴在地上,整条右臂都不见了踪影,鲜血从断口处喷泉般的涌出,淌过自己脚边。
叶枯总觉得林圆要静时才好看,此刻却发现她震惊时竟也别有一番风情,或许这个词用的不好,是把这朵含苞欲放的蓓蕾说的老了,她那洁白的上齿与下齿打作一团,纤细地脖颈滚了滚,猛然偏过了头作起呕来。
片刻之后,院里喧嚣皆止,只余下了三个站着的人,叶枯看着那紫衣少女从死人堆中走来,她那一身紫衣上竟是没有沾染丝毫的鲜血,脸上面纱已摘,却又带上了一副精致薄丝面甲,这让叶枯不禁想到了无月峰上那以甲覆面的男子,只是后者一举一动间生涩僵硬,像极了一具傀儡,而眼前这位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白冰肌玉骨,有紫蚀骨销魂。
林圆却还没有缓过劲来,脚步踉跄地到了墙根,头手一并抵着土墙,不住干呕。
紫衣少女向着屋中望了一眼,那只紫毛小貂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化作一道紫芒直奔屋里,叶枯信手点出一指,只闻“嗤”地一声响,黑白玄气疾向那紫貂刺去。
那紫貂也是神异,似是感知到了危机,霎时间浑身毛发倒竖而起,于半空中停顿,生生止住前冲的身形,黑白玄气与它擦身而过,在地面刺出一个窟窿,紫貂极有灵性,那一双小眼睛中竟有后怕的神色,向着叶枯叫了了两声,又向着紫衣少女叫了三声,却再不敢有何动作了。
“你什么意思”这小貂儿乃是紫衣少女心爱之物,见它无恙,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霎时站定脚步,看着叶枯的目光中有几分危险的意味。
“刘家的人该死,杀了也就杀了,可屋里那位就没必要劳烦姑娘再下杀手了吧”叶枯瞥了林圆一眼,见她已是好了许多,这才不在意地回答道。
以他的实力,要在无声无息间点出一道黑白玄气不是难事,这般故意弄出声响却也是不愿真正害了那神异小貂儿的性命,更不愿与紫衣少女交恶。
男人随不见得会爱上每一个见到的美丽女人,可做做朋友总不会有人嫌弃的。
那紫衣少女似全然没领会叶枯的意思,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要亲自动手”她说这话时已将紫貂唤回,却并未像来时那般把它抱在怀中,只任由这小貂蹭着她的裙角。
叶枯微微一怔,是全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话,心想这紫衣少女也未免太过狠毒了,自始至终就没打算留下活口,真如她白日里所说的那般,动了手,不见血可说不过去。
“愣着干什么你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紫衣少女说着,手指勾出一抹弧度,紫影翩翩,似一只蝴蝶振翅欲飞。
“慢着”叶枯皱眉道,“我的意思是说他不该死,屋里那位不过一介凡胎,刚才她捅破了窗户纸看着你杀人,早已被吓晕了过去了。”
紫衣少女“哦”了一声,明眸流转,眼波如水一般在叶枯与林圆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妇人之仁。修士竟还会对凡尘女子动心,着实好笑。”
这话像极了凌云逸的口吻,在虬龙山脉争玄阴凌云逸便这么说过,叶枯解释道:“有人该死,有人该不死而已,道理就是如此。”
“你要与我讲道理“紫衣少女一听“道理”二字不禁“嗤”地一笑,手上振翅欲起的紫蝶顿时鲜活了几分,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玉手轻晃,紫影消弭,自言自语道:“他让我改,我改就是。”
这话说的风马牛不相及,叶枯见她后退了两步,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了。
紫衣少女瞄了他一眼,道:“与你一样,我也是个讲理的人。屋里那人的丈夫已是被刘家的人打死了,她要是真心爱自己的丈夫,保不准就要守一辈子活寡,蓬门清冷,那滋味可不比死了好,她要是转头就另觅新欢,那便是早就心存不轨,早就该死。”
“撇开这不谈,常言道未雨绸缪,她这时只是一个市井中的妇人,看了我杀人自是没什么,可蝴蝶振翅尚可掀风起澜,难保她日后就不会威胁到我,也是该死。”
叶枯听得好笑,生平第一次听说这样荒谬的话语,偏偏这紫衣少女还以为自己说的句句在理,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摇头道:“按你这么说,天下岂不皆是该死之人了,你杀得完吗”
紫衣少女好像是从未想过这个道理,沉吟片刻后,笑道:“你这人真是根木头。你让我不杀屋里那妇人,可以,那我也有一个要求,就是不知你肯还是不肯。”
叶枯眯了眯眼睛,道:“说说看。”
“我要她一命换一命”紫衣少女指着林圆,言语含笑道。叶枯只以为她疯了,本想一口回绝,却忽然间又转了念头,向还扶着墙的林圆说道:“你好些了吗,好些了就过来下。”
林圆刚刚才缓过劲来就听见紫衣少女的话,看过去,见她那葱管般的食指正不偏不倚地指向她,顿感错愕,听见叶枯的话,明显呆了一下。
她心中有愧,是知晓方才叶枯并没有丢下她,只是带着她的身子向后掠了一段,挣脱她的手臂也并不是疏远,而是为了放开手去杀人,她本觉得杀人很不好,是十恶不赦,但这一回或许是由于杀得是刘家人的缘故,她却觉得叶枯杀得好。
林圆不知道的是,其实与叶枯对上的只有那已经倒在血泊中的素衣老者而已,余下人的命都是被紫衣少女收走的。
现在叶枯在与那紫衣少女说自己的命,要她过去一下,过去就过去吧,林圆竟也不疑有他,没有半分犹豫地走到了叶枯身旁。
叶枯心中微漾,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说道:“她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一命换一命,你愿是不愿”
“不,我不愿”
林圆听得一惊,万万料不到这个问题会出自叶枯之口,当即拼命地摇头,小脸上布满了惶恐不安的神色,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叶枯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心中叹了口气,道:“你不用怕。”又转向紫衣少女说道:“你听见了,她不愿意,她不肯,我自然也是不肯。”林圆仍是颤抖不休,是叶枯说话时太过平静,少了些温度。
紫衣少女听了,咯咯娇笑,一时间小院中有紫影纷呈,花枝乱颤,这一颤一晃间才看见叶枯握着林圆的手腕,顿时收了笑容,微微眯上了眼,薄丝下润色的唇也似乎抿紧了些,不疼不痒地“呵呵”一声,抱起紫毛小貂,飘身而起,离开了小院。
那一声呵呵轻笑,倒有些深远的意味,只是叶枯无心思去琢磨,这紫衣少女神出鬼没,似真如她喜欢穿着的紫色衣裙般神秘而不可捉摸,心中暗暗记下了她的体貌与声音。
忽有血腥气扑鼻,但见院中一片狼藉,叶枯皱了皱眉头,身入游物在虚空中迈步,回到了客栈中。
林圆脸上的血迹早已洗干净了,许是刚才的风对于林圆来说太烈了些,叶枯带着把着她的手腕带她从窗户进入屋中后见她小脸通红,是芍药含羞,恰到好处,那双明亮的眸子中却染着丝丝缕缕压抑不住的兴奋。
叶枯心中哑然,问她的身世,她也就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林圆似是信极了这个相识还不到一天的少年,言语间全然没有半点隐瞒,有些话还不待叶枯问起就抢先一步和盘托出,让叶枯都有些猝不及防。
林圆像是憋了好久终于得以宣泄,说完了话,只觉心中痛快无比,想想自己有多久没有与人这么相处过了,但或许并不在于如何相处,而是在于这个“人”字。琇書蛧
她忽地抬起头来,与叶枯四目相对,眼中有莫名的光彩闪动,莹莹动人。
叶枯自觉心中无愧,看着也就看着,只不过多一番赏心悦目而已,道:“我不会在宁温,现在得罪了刘家,你该怎么办”
林圆眼底一黯,听到叶枯这话,心中似无绪又似有绪,沉吟良久,“非走不可吗”她自以为这话是在自问,声音一下就小了很多,沉了很多。
惹不起,总归是还躲得起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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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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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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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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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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