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事还需要窦兄的相助,不知您愿不愿意?”江呈轶试探着问出口,目光落在郎君的脸上,紧紧凝视着他。
窦月阑攥着手掌心,正义凛然道:“江兄既然是无辜受冤,是非曲直自应该揭露...窦某当然义不容辞。”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江呈轶青白的神色缓了缓,终于放松了一些:“既如此...还请窦兄悄悄随江某来。”
他指着广阳门右侧的小道,窦月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一脸疑惑道:“江兄要做什么?”
江呈轶未出言回答,却从树干后站了出来,沿着宫墙,脚步缓慢的朝那小道上移去。他因身上的伤势走得十分吃力,但为了不让身后人看出异常,极力忍耐着。
窦月阑的注意力全放在那条隐隐约约显现的小道上,并未在意江呈轶行走的艰难。扶墙的郎君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带着他逐步行至拐弯处。
江呈轶此刻的脸色已苍白如雪,牙齿打颤,唇间发抖。正当他觉得脚腕无力,就要跌倒时,身边突然窜来了一个身影,及时地抱住了他的胳膊,贴在他的身侧,当作倚靠,将他整个人支撑了起来。
江呈轶被这突如其来的影子惊了一跳,低头望去,便见沐云笑嘻嘻的与他对视。他心生讶异,气息虚弱道:“你怎么来了?”
窦月阑见此景,也险些被吓得喊出声,在看清来人是谁时,才稍稍平复了心情,问道:“沐夫人也在这里?”
沐云没空理身后的人,压低嗓音在江呈轶耳边说道:“怕你一个人支撑不住,所以来帮你。”
江呈轶皱眉,轻声斥责道:“胡闹,快回去。此次入宫,并非似往日那般。皇帝无传令,皇后无诏贴,你我二人乃是各府通缉的要犯...若行事不小心,很可能会被禁卫军当场拿下。”
沐云却不管不顾,扶着他的腰,转动步伐,向身后的窦月阑看过去,扬起一抹端庄的微笑道:“窦大人,许久未见了!”
眼前女郎展开温柔和美的笑,令窦月阑微微一怔,呆呆愣愣的朝她点了点头。
紧接着,沐云扶紧了身侧郎君的腰,拽着他往巷道里走,沉着嗓子道:“你最好不要拦我。我要呆在你身边,没得商量。”
江呈轶无可奈何的望了她一眼,还想劝说什么,却见沐云冷厉的眼神扫过来,怒意满满,仿佛在警告他若继续多说,必然招致严重的后果。
他登时收了声,闭上了嘴,乖乖的站在她身边,由她不留痕迹的扶着向前走。
有了沐云在,江呈轶的步伐稍稍稳健了一些,夫妻二人相互扶持着往小道深处行去,不一会儿,便在深远的巷子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窦月阑朝那人仔细看了几眼,便愕然惊骇的瞪大了双眼。
走在他前面的江呈轶小声唤道:“常卫尉...”
靠在巷道石墙上的人扭头望过来,瞧见来人是谁,才动了动身体,向他移步而去:“江大人。”
江呈轶点点头道:“让常将军久候...江某已将人带过来了。”
常玉侧过身,越过他朝后面的窦月阑投去目光,微微颔首道:“窦大人。”
窦月阑惊讶至极,疾奔而上,站到江呈轶面前质疑道:“江兄!您怎么同此人有交涉?!他与那邓情...”
他表情憎恶的瞥了常玉一眼,问话完毕后,刻意朝后退了两步,与其保持距离。
江呈轶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啼笑皆非:“窦兄不必紧张。常玉大人,也并非徇私舞弊之人。当年,他与我们一同调查腊八节爆炸一案...从未有过任何包庇邓氏的举动。纵然邓情与他交好...但常玉大人,并没有因此放松调查。琇書蛧
不瞒窦兄...常将军已将灵仪队遇袭案的详细调查文书递呈给了陛下。昨日,邓情、邓元兄弟二人入宫,便再无消息,正是因为陛下查阅了这份文书...将他们扣了下来。”
“什么?”窦月阑吃惊地盯着江呈轶。
他迅速朝常玉投去目光,登时有些心虚尴尬。
常玉面无表情,并不理会他扫过来的眼神,而是对江呈轶说道:“陛下的态度尚不明确,但已对邓氏生出了不满,开始怀疑苏刃被劫案是否真的与江府有关了。”
“阴利成的状况如何?早朝传出他上呈折子的消息后...便了无音讯了。”江呈轶追问道。
“江大人问的,正是关键所在。陛下得知少府库中丢失的宝物是占婆国敬献的七宝琉璃珠后,立即回绝了他要求廷尉府介入调查的奏文...命岳桡暗中探访少府司各门户去了。”
听闻此言,江呈轶神色古怪道:“陛下对岳桡真是越来越信任了?”
常玉表情一愣,瞬间明白了他话中隐含的意义,眸色微寒,唇角压了下来。窦月阑不知他二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满脸困惑的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江呈轶深呼一口气道:“也罢。既然是岳桡来查此案,那么...还要劳烦常将军,暗中引导,将邓氏插手少府内务,挪用少府钱资为己用,占有附属国以及各小国进贡的财宝,更改山泽课税、压迫良民的证据...递交给他。”
话音落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文簿来,伸手递了出去:“这册书卷,详细记录了少府库府近几年来被邓氏私占的财物,以及邓氏子弟上调山泽陂地课税的证据。至于各项人证物证...江某已将他们送到了您的府上。”
常玉双手接过,郑重颔首道:“江大人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办,定叫这些物证以及人证全部呈至陛下面前。”
“有常将军的承诺...江某尽可放心了。”
两人说定了此事,窦月阑却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他万万没有想到,邓氏竟然还与少府有所牵连。
正当他骇然不已时,江呈轶走上前,对他说道:“窦大人,今日我带着您来见常将军,是为了与您商榷接下来入宫的详细计划。常将军掌管南宫禁卫军,片刻后,会以递交灵仪队遇袭案证物的理由,暗中助我将邓氏劫囚案的相关人证与物证送入宫中,在大殿之上,协助你我在今日彻底了结近日以来发生的所有有关邓氏的案子,恢复京城秩序与东府司的运作。
至于我与拙荆,则需要您的掩护,化作廷尉府官役,随着禀报弘农案情的监使队伍混入皇宫。如此一来,分为两拨人马,也好躲过岳桡手下禁卫的审查核对...
但..常大人的身份敏感且特殊,是陛下贴身之臣,行事处位十分艰难。若他暗中助我之事被陛下知晓...不但会直接影响当前的局势,使得我们被压下风,令陛下再次对邓氏犯下的案子生出疑惑之心,还会卷起一场腥风血雨。
陛下最不喜宫中禁卫与东府司、廷尉府以及司隶校尉有所交涉,定会严刑拷打常玉大人以及他手下听命的各级禁卫将领。若圣怒磅礴,治以流放之罪...也未必没有可能。因此...若事后陛下责问此事...常大人会一力撇清干系,只是这样做的后果...极有可能会将罪责推至廷尉府的头上。
此事我有细细考量,若陛下以为是您暗中协助我运送人证与物证入宫,便不会对案情起疑,且能使我们的损失降到最小,事后,对你我二人顶多是罚俸之责,无外其他。
但...这毕竟事关窦兄您的利益...我与常大人皆不能擅自替您做决定。若窦兄愿意...我定会与您共同承接陛下之怒。若您不愿...我与常大人则再想另外的法子将此事遮掩过去。”
江呈轶说出此事,心情略有些忐忑,双目追随着窦月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让窦月阑担责,是他迫不得已的选择。他自城外追捕苏刃归来前,便已认真量杖了此事,只有窦月阑出面,才能将控制局面,降低风险。
窦月阑任职廷尉多年,居于京城,审查复核大魏上下的各种典狱大案多年,行事正义、秉公执法,颇受民众与群臣的赞誉,又有家族威望傍身,持立自足。魏帝就算恼怒窦月阑私下相助江府,也会顾及天下的看法与窦氏的体面,不对他进行严惩。
但常玉却不一样,他是草寇出身,并没有什么背景,若不是宁南忧暗中提携,协助他立功,他根本不可能从禁卫军一名小小卒士,一路升至如今的卫尉之职,只要被魏帝发现他不留余力的襄助江府,没有任何家世的他,将会招致灭顶之灾。而这样一来,宁南忧便会失去一个培养了多年的心腹大将,日后在京城行事也会更加艰难。
然而,这样做,又属实对窦月阑不公平。因此,江呈轶只能将他带来面见常玉,将此事说开。若能征求他的同意,则万事大吉,若不能...便只有暂缓入宫之事,另寻出路。
正当他陷入两难的抉择中,来回反复思考此事时,窦月阑低声询问了一句:“江兄与常大人有别的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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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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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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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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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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