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高城之上传来一声厉喝:“且慢!”
阿尔奇挥舞的大刀已落下,在李安头颅的边倏然停下,遂抬头朝墙上望去。
忽见一抹身影疾速朝他坠来。
那人头戴一顶金灿轻狮头盔,顶上别着一颗红缨;身披金色铠甲;腰系一条青兽面束带;外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下穿黑纹细丝卷云靴,轻足在马背上用力一点,旋身而起,风驰电掣之间,自高楼城墙之上跃下,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阿尔奇的马背上,手挑一支长戟,狠狠斜在异族王子的脖颈之上,倾身俯靠,幽荡如恶鬼般低沉的嗓音轻轻响起:“阿尔奇,我曹贺,可不是你随便能惹的。”
他身形之快,令所有人皆目瞪舌僵,当围在阿尔奇马匹周边的匈奴士兵反应过来时,他们的小单于已落入了曹贺之手,被他用方天戟阴恻恻的架着脖子,分毫不敢动弹。
阿尔奇没料到曹贺竟会如此行事,竟当着鲜卑与匈奴的四十万雄军的面,就这样直直跳下城防,飞身跃于他的马背之上,独自一人将他制住。
这令人始料不及的场面使得索罗琦、善其阿以及在场的所有匈奴首领、特勤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胆战心惊的盯着阿尔奇,纷纷担忧起来。
此刻,城墙之上,未能制止宁南忧跳下去的江呈佳伏身于关隘缺口处,面色惊慌的朝下拥看。
当他们确认宁南忧安全落于马上后,才惊觉一身虚汗,瑟瑟而颤。
城下情势瞬间反转。
被蒙住双眼的李安听见毫厘之外传来熟悉至极的声音,不由一震。
他努力睁着双眼,从遮眼布透出的缝隙朝外看,隐隐瞧见阿尔奇身后惊现一名身高马大、姿态非凡的金甲将军的身影。
李安十分吃惊,诧异之余,不由更感到愧疚。
周源末眼疾手快,迅速抽出腰间长剑,同样架在了李安的肩颈之间,冲着宁南忧厉喝一声道:“曹贺!你若敢动小单于分毫!李安便会立刻人头落地!”
宁南忧冷眼剜他,话中带刺,讥笑冷哼一声:“周祺,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阿尔奇就在我手上,你若敢动李安分毫,他亦会身首异处!”
阿尔奇被宁南忧所挟持,在他的长戟之下,不敢乱动分毫,他僵硬着脖颈对身后人冷声道:“曹贺,我劝你最好三思后行。你一人坠城跃马,将我挟持,面对的可是匈奴与鲜卑的千军万马!倘若我有事,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他身后的这位中原郎君却呵呵一笑道:“那又怎样?我既然敢孤身一人跃城而下,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阿尔奇脸上的表情冰寒地冻,默下声来,拽紧缰绳的手轻轻转动,从腰间拔出一把厉刃,悄无声息的朝身后人探过去。
谁知刀刃还未抵到那人身上,阿尔奇便觉得手腕被人擒住,还未来得及反应,骨掌连接处传来一股钻心之痛。
宁南忧轻易从他手中夺走了短刃,并在他耳畔低声威胁道:“小单于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的方天戟没长眼睛,万一在我处理你的小动作时,不小心划到了你...便得不偿失了。”
那森寒且泛着白光的戟刃愈发逼近他,阿尔奇的脖子已抵着锋利的铜片,只要轻轻一动,便会立刻血洒当场。
阿尔奇目光冷凝,受制于人,只能任他摆布。
宁南忧冲着周源末呵斥道:“周祺,放了李安!”
他紧握长戟,死死盯着马下的灰衣青年。
周源末咬牙切齿,神色郁结难堪,阿尔奇朝他看来,眸光充满探究,他闭了闭眼,忍下心中的不甘,挥了挥手,让围在李安身边的匈奴士兵散开,亲自上前,将李安推了出去。
李安跌跌撞撞奔到石拱城门前,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借周围篝火的微弱光芒,往前挪动两步。
宁南忧钳制着阿尔奇,单手抢过他掌中的缰绳,修长双腿用力夹住马肚,高喝一声:“驾!”
他驰着烈马,朝城门狂奔而去,在靠近李安身边时,对他大喊一声:“李大人,自你的方位朝前走三十步,便是城门,”
李安被人双手反绑,低着头站在原地,仔细听着宁南忧的喊话,随即回应道:“州尉大人,下官离开后,您要怎么办?”
宁南忧声色雄阔,毫不在意道:“不必忧心我!你快往城门去!”
李安心中生出感激之意,郑重点头,数着步子往朱漆城门行去。
宁南忧盯着他的脚步,时刻警惕着阿尔奇的动作,待李安踱步至城门,百卫冕悄悄推开一条门缝时,宁南忧驾马而上,靠近石拱墙时,迅速自疾马上翻身跳跃而下,并顺手调转了马头,将那把从阿尔奇手中夺过来的利刃猛力插入烈马脊背之上,在马匹受惊踹蹄之时,敏捷躲开,往城门处狂奔而去。
阿尔奇身下战马感受到脊背上传来的剧痛,受惊发狂,颠着背上之人朝城前那四十万雄兵狂冲而去。
这位异族王子面不改色,在宁南忧飞身而下时,及时牵住了缰绳,用力控制癫狂的马匹,调转马头,避免冲撞其他战马,并迅速对列阵的弓箭手下令:“立即射箭!”www.xiumb.com
搭弓拉箭的匈奴士兵已蓄势待发,在阿尔奇一声令下,朝宁南忧逃走的城门方向,射去万箭,如疾雨般飞驰而过。
李安已入城门,在百卫冕的相助下,解开了遮眼布与捆绑着他的绳子。因担忧宁南忧的状况,伸头朝城门微开的缝隙中一看,便见这万箭齐发的景象,不由神色大变。半推城门,朝疾驰而来的宁南忧伸出了手。
可身后箭雨却追云逐电般射来,眼看城门外的金甲将军已置身淋落的羽箭之中,李安忍不住冲出去,将他扯住,往城门里拖拽。
阿尔奇动作利索果断,眼看身下受惊的马儿完全无法控制,便索性将它引至空地,并趁机旋身翻下,避免被马匹带离此地。
他站稳脚步后,便立刻转身迈步,往弓箭手奔去。
阿尔奇心中怒意冲天,忍受不了被挟持方才的屈辱,躲过其中一名士兵手中的长弓,对准宁南忧,拉满弦丝,精准无误的将云箭射了出去。
李安冲出城门,抓住宁南忧的那一瞬,瞥见了百米之外,箭锋对准宁南忧的阿尔奇,登时惊呼一声:“曹小公子!小心!”
宁南忧目色一怔,扭头朝身后望去,便见一支穿云箭如破竹般势不可挡的朝他射来,速度之快已不容他闪身躲过。
正当他准备拼死一挡时,眼前忽然闪过一抹黑影,定睛一看,李安扑在了他身前。
云箭射穿了李安的胸口,朝朱漆城门上扎去。
宁南忧茫然一顾,失声惊呼,伸手托住李安摇摇欲坠的身体,不知所措。
阿尔奇眼见此象,心下燥怒难抑,再次搭箭,又一次对准宁南忧。
顷刻瞬间,宁南忧抱着血流不止的李安,朝城门后猛一纵跃,躲了进去。
百卫冕疾速合上大门,将箭雨隔绝在外。
阿尔奇再也等不及,即刻冲着身后大军呼喝下令:“三军听令!攻城!血屠魏人!”
万人齐喝,冲破云霄,奔腾的马蹄声伴随着众军嘶吼,朝边城疾速冲来。
江呈佳自城墙之上疾步奔来,第一眼,便见宁南忧抱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李安跌坐在长街主道之上。百卫冕围在他二人身旁,满脸惊骇。
她心内猛然一惊,三两步跨到他身边。
阿尔奇射得那一箭贯穿了李安的胸腔。
躺在宁南忧怀中的中年男子已完全不能动弹,干涸的唇瓣上下蠕动,正拼尽全力的说着什么,他气息有理,喉中几乎发不出声音。
宁南忧全身颤栗,克制着心中沉痛,缓缓伏身贴耳于他唇边,抖着声音问道:“李大人想说什么?”
李安口中喷出血沫,吃力的吞咽着血腥气,气若游丝般说道:“曹...小公子。边城乃至北地...就托付于您了...”
他只觉胸腔传来窒息之感,催心剖肝的剧痛已让他无力在说什么,此话落罢,李安缓慢的闭上了沉重的眼皮,鼻翼间的气息逐渐冷淡直到彻底停止。
宁南忧的双手抖个不停,一股血气自腹腔上涌,腥甜铁锈的气息挤在喉中,他努力吞咽,伸出一只哆嗦的手,去探李安的鼻息。
他反复确认,直到彻底相信眼前人早已逝去后,突然软了双手,崩溃坐地。
江呈佳眼睁睁瞧着李安在她面前断了气,看着宁南忧异常痛楚的表情,心如刀绞般,难以忍受。
城外传来如雷声般轰动的撞门声。
城内却陷入了凄清悲冷的气氛中,城外树桠上停歇的飞鸟被突如其来的奔马声惊飞,朝天际冲去,盘旋鸣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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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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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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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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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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