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抱着新生儿站在一旁,听到自家儿子问这样的蠢话,便忍不住道:“她刚刚生产完,你说疼不疼?多大的人了,瞧瞧你说了什么蠢话?还不来瞧瞧你闺女?”
宁南忧看向曹氏手中抱着的婴儿,身子有些僵持,迟迟不敢起身。
江呈佳见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靠在床枕上闭上眼养神休憩。
曹氏见儿子像是一桩木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弯下身子坐在了床头,将婴儿朝宁南忧递过去:“瞧瞧,你闺女多可爱?”
宁南忧傻愣愣地盯着那襁褓中被洗得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心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他嘴角抽搐着,不知是高兴过头了还是怎得,此刻的表情出了奇的难看。
一旁站着的小翠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同她身边的季雀说道:“雀儿,难道女君诞下千金,男君不高兴吗?他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我从未见过他这般。”
季雀也深深皱起眉头道:“我娘说...生个儿子才是传承香火,生个女娃在夫君家会失去地位,女君...莫不会像那些京城大宅院的夫人们一样,失宠吧?”
小翠叽里咕噜的回答她道:“你别瞎说,咱们这院子里只有女君一个女主人,男君这样疼爱女君,又怎会舍得冷落她?再说了,女君又不是生了这一次就不能生了,她还可以再生个公子啊。”
季雀又觉得她这话有理,点了点头道:“你这话说的也不错,我娘也同我说,若是将来找个郎君像我爹那样疼我和我娘的,就不必担忧失不失宠。那个人啊,会一辈子保护你,照顾你!我爹还说,生男生女都一样,教养好了,都是贴心小棉袄。”
小翠跟着她点了点头道:“碧芸姑姑这句话说得才对嘛。就应该是这样的...”
两个小丫头交头接耳的对话惹得白帐之外候着的一群仆婢纷纷窃笑了起来。
侍候在曹氏身边的碧芸,听见外头传来自家姑娘没羞没臊的话,忍不住老脸一红,低着头朝季雀方向望去,狠狠剜了她一眼。www.xiumb.com
季雀接到娘亲凌厉的眼神,吓得立即闭上了嘴,再不说话。
千珊遮着嘴笑,红茶与水河也在一旁憋着笑。
曹氏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道:“季雀这小丫头呀,年纪虽小,懂得倒是不少,说的也不错。我们这院子里,女君生男生女都一样。不论昭儿还是我,都会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
季雀得到夸赞,喜上眉梢,嘻嘻两声,但由于亲娘在这,于是便躲去了小翠身后,再没吭声。
碧芸有些不好意思,老脸实在燥热,便同曹氏说:“夫人...怪老奴没教好这丫头,叫她没大没小,竟说出这种话。”
曹氏瞪她一眼道:“你还要怎么教她?她小小年纪,样样都会,已是极好的了。这是在家,又不是别的地方,无需拘着,她爱怎样就怎样。女娃娃,就该宠着。”
碧芸心底暖洋洋的,连声道:“是是是,夫人您呀,就宠着这个小皮猴子吧。”
宁南忧全然不理会此刻屋内的状况,只一心一意抱着自家的闺女,一双眼睛恨不得钉在她身上,逐渐的露出了喜色。
他轻轻戳了戳婴儿粉嫩软滑的小脸蛋,听着这小家伙呜咽两下,心里便欢喜的不得了。
小家伙提溜黑的眸子,不断地转着,里面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希望。
初为人父的激动与喜悦令宁南忧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曹氏见他这样高兴,也不忍心打扰,便转而向榻上休憩的江呈佳道:“儿啊,这孩子要取个好听的名字,你可有想好?”
江呈佳看着榻前逗着孩子高兴的宁南忧,只觉心中温暖,又瞧了瞧门外高照的太阳,便定了定道:“这丫头恰好就在这暖阳里头生了,不如就叫宁暖暖?大字取一个‘纯’,唤作宁纯,母亲觉得可好?”
“宁纯,宁暖暖?”曹氏低声念了念,心中高兴道:“这两个字是极好的。‘纯’有才高行洁,赤子之心的意思。这小丫头初生如阳光,唤暖字也很好。便如你所说,定了这两字。”
她抬头向宁南忧望去,轻声问道:“昭儿,你觉得如何?”
宁南忧抱着手中软绵绵,瘦小乖巧的小婴儿,抬头看了曹氏与江呈佳一眼,唇角都要咧到眉梢去了,此刻别人说什么都是欢喜的,于是连连点头道:“暖暖甚好。”
瞧着自家儿子高兴的丢了魂,曹氏心里头也欢喜起来。
她预感,这个小丫头的到来,是她与宁南忧化解心中多年心结的唯一之法。
碧芸也是十几年没瞧见曹秀像今日这般费尽心思又喜上眉梢的模样,鼻子自然一酸,替她开心起来。
“眼下呀,您也有了亲孙女。老奴想着,日后,不如就让雀儿跟在纯姑娘身边,做个贴身侍婢可好?”她低声温柔地说道。
曹氏觉得这主意甚好,点头道:“雀儿这丫头极好,有她陪着我这小孙女,自是最好。”
季雀在此时从小翠身后冒出个头道:“雀儿也觉得极好,雀儿也极喜欢纯姑娘。”
这句稚嫩可爱的话语令在场的人再一次哈哈笑了起来。
一屋子人,暖和极了。
笑过之后,曹氏便让半个月前便找好了奶妈子将孩子先抱了下去。宁南忧极舍不得,被曹氏瞪了一眼后,才收敛了些。
夜色朦胧,月光缓缓透出银光,将整个院子照在一层温柔下,充满了希望。
北院的人逐渐散去,屋子里只剩下宁南忧与江呈佳两人。
看着她虚脱苍白的样子,宁南忧心疼道:“阿萝,辛苦你了。”
江呈佳瞧着他郑重的模样,咧开嘴笑道:“女子都要经历这一遭。二郎,我无妨。”
宁南忧皱了皱眉道:“早知...就要个男孩。一想到日后暖暖那丫头要为旁人生子,受这样的折磨,我便心疼。”
江呈佳听他的话,忍俊不禁道:“我的爷呀。她才多大?刚出生呢!你怎么就想着她嫁人生子了呢?”
宁南忧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日后,你也不要生了。这么折磨人,你可晓得,我在外头等得害怕极了。我听季叔说过别家的妇人因生产崩血而亡的事情,一想到今日下午,在外头听到你惨叫的场景,就忍不住颤抖。”
江呈佳见他眸子间满是真诚,心里一阵暖流涌过,但很快便忍不住笑起来道:“我生不生,不是也取决于你?”
宁南忧一怔,挠挠头,沉思了片刻,又认真道:“季叔和碧芸姑姑生了雀儿以后,便也没再生。想来这是有诀窍的。哪日...我去讨教一下,总归有法子避开。”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拉着宁南忧的手道:“我的爷!我不过说了嘴玩笑话,你还当真了?这种事,你若真的问了季叔,瞧他不笑话你。”
宁南忧那张俊脸难得一见的红了起来,眼神也有些躲闪,只是硬是撑着面子道:“我到底还是这一家主君,季叔他怎敢笑我?总之,我不想让你再受这样的苦。”
江呈佳被他的诚恳打动,忍不住上前钩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两侧,吧唧、吧唧落下两吻,乐呵呵道:“君侯,肯这么想着我,便足够了。”
宁南忧被她两个吻亲的有些晕头转向,咧着嘴角傻笑着。
“我如今,就在日头里生产了。君侯你也好安心跟着太子殿下与兄长他们前往广信了。”江呈佳在他的搀扶下,又重新躺回了被褥枕头上,逐步将脸上喜色收拢,正经起来。
宁南忧点点头道:“你安全生产,我自是放心了不少,有母亲和碧芸姑姑照顾你,我倒是不必担忧。只是,这一去,处理完宋宗与西境鹧鸪之死的事情,我便要直接去北地了,吕寻恐怕再过两月便能抵达,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这么细算下来,他将离家大半年的时间。
江呈佳心中一沉,总觉得不踏实,但表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只是安慰他道:“君侯,你且放心前去北地。我就在临贺候着你。等你归来。”
宁南忧低声嗯了一声,便将她拥入怀中道:“我不在的这半年,淮国、父亲那边...可能会接二连三寻你的麻烦。你无比保重自己,莫要同他们的人起冲突。危险之际,即便动用水阁之势,也要保住自己、保住母亲和暖暖。”
江呈佳伸出手轻轻在他背后拍了拍,温柔道:“我晓得。我,定会保护她们,也会好好保护自己。”
夫妻俩相护依偎,此时此刻已成为对方最坚实的依靠,彼此保护,坚定了决心,要在这糜烂复杂的世界中继续行走下去。
第二日清晨,江呈轶便派人传话至指挥府,言说要与江呈佳最后一聚。之后,便与太子殿下、窦月阑、宁南忧等人前往广信。
指挥府备下了茶点。江呈佳身子虚弱,只能请兄长于北院屋中相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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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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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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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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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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