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忧露出疑惑的神情,望向她不语。
江呈佳定了定,深呼了一口气问道:“你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再查当年顾夫人遇害的真相?”
听她突然这样问,宁南忧的眼神微微一滞道:“为何突然问这个?”
江呈佳答道:“半月以前,你答应宋阳,让他单独审问陶舂,关于他父母之死的真相。陶舂告诉他...宋阳的父母是因为拼死不肯说出小卢公子如今的藏身之地,才会被宋宗痛下杀手的...”
他先是惊诧道:“宋阳父母怎会知晓小卢公子在何处?难道他们?”
江呈佳点点头,肯定着他此时的猜测道:“若是...陶舂所说的是真话,那么宋阳的父母一定知晓当年顾夫人在武陵遇害的真相,很有可能是正是宋阳的父母将小卢公子偷偷从当年的匪徒手中救了出来...如今才能存活于世...”
宁南忧的神色慢慢暗了下来,低眸沉吟道:“顾夫人死的时候,我还未出生。她的事情,我也鲜少听夫子说过。只是我晓得卢夫子很怀念她的亡妻,小卢公子失去踪迹后,卢家找了一年,便放弃了寻找。但卢夫子却没有放弃,他不顾家中族长反对,私下一直不断寻找着小卢公子的下落,并从未放弃寻找害死顾夫人的那帮匪徒强盗。
这是他一生唯一的遗憾,常猛军一案事发后,他曾拜托我舅舅继续寻找当年那帮盗匪,以及小卢公子的下落。后来,舅舅归了陇西,便将他查找到的线索告诉了我...这些年来,我也一直不懈调查着当年顾夫人遇害的真相。终于,在建康六年时,我手底下派出去的探子找到了当年出现在新都一带的盗匪踪迹,沿着这条线索一路查到了青州沿海..在那里,将这一群人抓获。
吕寻曾日夜连审这些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年顾夫人被掳,并非他们临时起意,而是曾有人花重金雇他们去劫持当时顾夫人返程洛阳的牛车,命他们将顾夫人灭口...可这群盗匪却并不知雇佣他们行凶杀害顾夫人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江湖规矩,受雇人与雇主不可相见。这的确是从很早以前就顶下的规矩。吕寻当时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从他们嘴中得到其他线索。这才确定,这群盗匪的确不知究竟是何人在幕后买凶杀人。
后来,吕寻又从那盗匪头子口中得知,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认为顾夫人怀中不满一岁的婴孩实在无辜,便趁着他们不注意时,抱着不满一岁的小卢公子逃离了盗匪团伙。”
“如此一来...这名叛逃的盗匪...很有可能便是宋阳的父亲...”江呈佳接着他的话道。
宁南忧微微颔首,低着头,用手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想着此事的线索,忍不住叹道:“只是如今,小卢公子有幸被你寻到...当年将他护下来的其中一名盗匪我们也知晓究竟是何人了?可那雇凶杀人的幕后主使,却到如今都没有一点头绪....”
江呈佳眸子一转,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道:“二郎,我想着买凶杀人的雇主...我知道是谁了?”
宁南忧朝她望去。起先,他露出疑惑与探究的神色,接着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戾气,沉声向她问道:“是谁?”
只见眼前的小娘子从他腿上爬了下来,拿了被褥抱在怀中,握着双手轻声道:“右扶风付氏...司空付博。”
他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不敢置信道:“你...确定是司空付博?”
果然,宁南忧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江呈佳点点头道:“陶舂对宋阳说...当时的宋宗是收到了一封付博亲笔写下的书信,才命他去寻宋阳的父母,最后似乎为了灭口,将整个村子血屠了...”
宁南忧的思绪有些混乱,冲着她摇了摇头道:“可...顾夫人与付博从小相识,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表兄妹...当年,顾夫人在武陵遇害的消息传至洛阳后,付博守在她的灵前整整七日,都不肯离去....怎会是他雇凶杀人?”琇書蛧
他不肯信,可又无法解释为何付博要亲自给宋宗写下一封书信,命他逼问宋阳父母,小卢公子的下落,逼问不成,又将其灭口,甚至屠村。
江呈佳定了定心神,落下眸子,双手附在膝盖上,习惯性的敲击起来,思索再三,她说道:“或许...当年,顾夫人无意间知晓了付博乃至整个付氏不为人知的秘密...若此秘密被流传出去,付氏一门将遭到灭顶之灾。因此付博不得不对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动手?”
“有这个可能。”宁南忧不断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心下有些烦躁不安。
得知了付博有可能是顾夫人遇害的幕后元凶,宁南忧想起了一桩事。
听他的舅舅曹勇说,当年顾夫人返乡会稽时,有两人跟着卢家的船队也一道去了会稽。这两人便是付博与他的父亲宁铮。
他的确听说,当时船队从庐江渡河时,顾夫人曾与付博有过一番激烈争吵,当时宁铮亦在场。难道说,顾夫人触及了付博与父亲之间的某种利益合作,才会被灭口?
江呈佳见宁南忧陷入了沉思中,便轻声在他耳边唤道:“二郎...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他点了点头,将方才自己猜想说了出来。
这话令江呈佳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想法,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直觉,认为当年顾夫人知晓的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与阳嘉二年末,宁铮、邓氏联合百家一同陷害常猛军主将越奇、卢氏、吕氏以及慕容氏四门的原因有着某种联系。
可往事沉如石,她知晓的线索太少,此时也推断不出什么。也引得面前这个青年陷入一轮又一轮的思索之中。
江呈佳出言安慰道:“我会命千机处的探子仔细查一查当年顾夫人与付博以及父亲经过庐江时到底因为什么起了争执,若是有消息...便立即告诉你。”
宁南忧微微滞愣,扭过头,瞧着身侧的小娘子勾着唇角,冲着自己温柔的微笑,心头堆积的疑云与沉闷便渐渐散了开来。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和道:“有劳夫人了...”
江呈佳笑了一声,倚在他身边,又想起了远在北地的赵拂,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将赵拂与卢世清有关的事情告诉他。
她扒拉着被絮,不一会儿,便觉困意来袭。自她有孕后,便常常嗜睡,尤其这几日,晚间她无法安眠,白日便更加贪睡。江呈佳裹着被子,在床榻上缓缓躺了下来,见宁南忧依然靠在榻上,沉眸想着什么,便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身呢喃道:“二郎...莫要想了,该午睡了。”
宁南忧低下头,见她迷迷糊糊闭上眼嘟囔的模样,低低笑了一声,转而顺着她一齐在榻上躺下,微微侧着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入睡。
等她熟睡过去,宁南忧才小心起身,钻出了纱帐,理了理衣襟与袍子,蹬上靴子出了门。
江呈佳闭着眼,睡得不知天地南北,却还是隐隐听见耳边有吱呀两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但她因多日未有好眠,睡得很沉,没过多久,便被浓浓的困倦之意淹没了意识。
多日来的疲累与困倦,竟然令她一觉睡到了傍晚天色沉沉之时。
江呈佳惊醒时,一看身边,宁南忧早就不知去了那里。
她匆忙掀开纱帐,朝窗外瞧了一眼,见外头天色沉沉,有些迷糊的揉了揉双眼,温吞的从榻上起身,穿上木屐,推开屋门嘟囔了一声。
千珊与小翠正守在门前,听到动静,立即转头看向站在屋前的她道:“女君,您醒啦?”
才睡醒的她,此刻神智有些混沌不清,定睛望着千珊好久才反应过来道:“千珊?你怎么来这里?”
千珊同小翠乐呵呵笑道:“君侯唤我来守着女君。君侯说...女君这两日夜时总是睡不好,今日下午难得睡了个好觉。又担心您醒来饿了渴了寻不到人,便让我们两人从窦太君那处回来,在枫园守着您。”
江呈佳发懵道:“我睡了多久?”
千珊答道:“约莫两个时辰了。”
江呈佳心下一惊道:“两个时辰!岂不是...要用晚膳了?!”
她抬头再望了一眼天空,便心急如焚的拉着千珊与小翠往枫园隔壁的庖厨去了。
千珊哭笑不得道:“女君...女君等等!您若是要去隔壁灶屋...便不必啦...”
江呈佳脚步一顿,转头望向她道:“太祖母与母亲...眼下?”
千珊点点头答道:“两位夫人如今已用好了晚膳,当下正去了后庄内巡田散步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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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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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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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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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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