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忧压低了身量答道:“正是。”
蒋善一脸诧异的盯着他看。
宁南忧此时又说道:“蒋太公,晚辈真心诚意前来相助,还请太公给晚辈这个机会。”
蒋善着实不敢相信这个淮阴侯宁南忧会真心相助,难知此刻他肚子里有着什么阴谋诡计,顾安几日前离开临贺时,曾同他说过,若临贺有事,指挥府万万不可信。如今临贺便如顾安所言当真有事了,让他忍不住怀疑到眼前这个男子头上,说不准,眼下这一切就是他一手安排的。至于目的,蒋善不想也明白,无非是消耗他们蒋氏军,想要将蒋族连根拔起。但眼下事态焦灼,这临贺偏远,暂时寻不到救兵,能用来援助的的确只有指挥府了,他似乎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他眉头一皱想出一计妥帖之法:“既是如此,还请淮阴侯领这四千精兵先前往郡地边线支援佟武将军。”
宁南忧眸光闪了一闪,低着头应道:“好,晚辈这便带着人手前往边城。”
他再朝蒋善拜了拜,转身便准备带着四千人马飞奔前线。
没踏出两步,蒋善突然唤住了他道:“君侯且等等!”
宁南忧眼眸一定,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朝蒋善看去问:“蒋太公还有吩咐。”
蒋善蹙眉沉吟片时道:“你且稍等片刻,老朽同你一道前往前线。”
宁南忧面不改色,仿佛早知他会如此。
只见蒋善转过身冲着前来禀报桂阳军情的军士道:“快去街市通知蒋齐,让他带着三千军去长麓山救小三!速度要快!”
那军士眼含泪花,得此命令,即刻磕了几个响头应道:“属下遵命!”随即站起身飞速上马冲向街市。
蒋善看着身后跟了他几十年的两名老将朱策与白嵘,郑重嘱咐道:“眼下这情势...我不得不离开蒋府。你二人留下...若有敌来犯,务必守住此城!”
“主公!我二人战场上从未离开您半步!您一人独去,无人相护,怎使得?”那朱策宽肩肥臀,高大威武,脸上一把白胡,看上去平时并不注重打理,耳顺之年却已然精神抖擞,体格强壮。此刻见蒋善要独自出征,还是同那心怀不轨的淮阴侯一道,便心急如焚的挡在他面前劝道。
白嵘亦是一脸不愿,这人个头虽不及朱策,但一身杀伐英武之气也绝不输于他。
蒋善重重拍了拍他俩的肩,一丝不苟道:“你们安下心!我绝不会有事,且护好临贺,护好蒋府。等我回来!”
那白嵘与朱策相视一眼,面孔浮现严肃神情道:“既是如此,还请主公将府上两百精兵带上!”
“不可!府内绝不能无兵看守!你二人且好好护府!莫要再多说!我走了!”蒋善严正拒绝,接着转身离去。
白嵘朱策二人随即冲着蒋善跪拜一礼,呼喊道:“还望主公记得承诺,属下等您凯旋归来!”
蒋善没再回头,踩住马镫,一旋身上了马,披风扬起,人至花甲却宝刀未老,犹有当年风姿。
“君侯,走吧!”蒋善冲着依然站在原地的宁南忧呼喝一声。
那玄衣男子无声点头,翻身上马,随着这位曾令他一度钦佩的老将军奔向了郡地边线。
这边,蒋太公与宁南忧出发的同时,关内侯府外,吕寻带领着五百精督卫埋伏在周围,注视着白嵘、朱策的一举一动,另有夜箜阁数十人已偷偷潜入蒋府四处查探。
而此时,被宁南忧囚于荒山山谷竹屋之中的江呈佳虽蛊惑了红茶,也设计从竹屋中逃出去过几次,最后都被周源末抓了回来。
她不知外面的情况如何,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难安。
宁南忧已离开了两日,她身上的软筋散消散了许多,但依旧不足以支撑她逃离荒山谷底。
正当她以为,自己只能等着身上的软筋散散去后,才能再想法子逃出去时,谷外寻了她三天三夜的千珊终于带着送样来到了荒山谷底这片苍树林,凑巧发现了苍树之上,建在崖边的竹屋。
周源末一人自然不敌众人之手,很快便被制服。
千珊见到多日未见的江呈佳,多日挂在脸上的不安恐慌瞬间消散。当她瞧见江呈佳浑身绑紧绷带,脸色惨败,气色全无时,心头猛地一沉,心疼道:“姑娘,让你受苦了。”
江呈佳此时却没心思同她安静团聚,眼见千珊与宋阳找到了此地,她心里除了雀跃便只剩焦虑,她不等千珊吐露这些天来无时无刻的担忧,抢过话头问道:“桂阳...桂阳有消息传来吗?千珊?临贺怎么样?还有...洛阳如何?施安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他去了京城还是如何?”
两日的与世隔绝使得江呈佳内心充满煎熬。
“姑娘...你别急。”千珊见她话说得语无伦次,又忍不住难过起来,“奴婢都会告诉你...你身上的伤...这么重,莫要熬坏了身子。”
江呈佳看着她的神情,心慌不已。
“是不是...临贺出事了?薛必的状况如何?桂阳私兵他有控制住么?”她不顾千珊的关切,不停追问,想要一个答案。
千珊迟疑犹豫两分才缓缓道:“临贺那边全部封锁,我们的人无法进去。拂风费尽周折才传来消息。说是...蒋禅战死桂阳...乌浒王孟灾占领了临贺。蒋太公成了乌浒阶下囚。他的其余三子六孙...都死于中朝人手,顾安...顾大人...我们还不曾得到消息。只知道佟武被人一箭射中心口坠城而死。”Χiυmъ.cοΜ
“什么?”江呈佳满脸苍白,呆愣愣的盯着千珊看,心间像被长刀狠狠划出了一道血口一般,撕心裂肺的疼。
她在临贺布下人脉网,到处打探消息,从临贺追到苍梧,从广信追至荒山,都只是为了阻止宁南忧掀起动乱,阻止他对顾安、对蒋氏动手,可是她准备了这么久...到最后却什么也都没有阻止...
她失魂落魄的盯着千珊看,瞳孔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千珊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开口道:“姑娘...你也别伤心。或许...这其中还有其他内幕...或许不是真的。”
江呈佳挣扎着下了床榻,对千珊道:“带我出谷,回临贺!”
千珊急忙拦下她道:“姑娘!你背后的伤很严重,我方才听那红茶姑娘说...你中途费了好大的力气想逃出谷,伤口恶化的有些严重。你现在这样,是受不了颠簸的。”
江呈佳浑身失了力气,双腿发抖的站在千珊面前,拽住了她的双手,带着哭腔道:“我只是想要确认...我只是...”
只是想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只是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做的。
见她六神无主的样子,千珊一阵阵的心疼,她一把拥过了江呈佳,哽咽道:“姑娘,一切都还没亲眼瞧见。您不是一向坚信眼见为实么?虽然这些是拂风传来的消息,但是临贺全城封闭,里面究竟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也不能完全信了拂风的话。”
“所以,我要回去。”江呈佳更加坚定的说道。
千珊一怔,才发觉自己被她绕了进去。。
“带我回去。”
千珊听着她带着些鼻音的乞求,心酸难过起来。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姑娘,我真是拿你没法子。”
她摇了摇头,扶起虚弱的江呈佳朝竹屋外走去。
竹屋外的宋阳见阁主走了出来,急忙奔了过去。千珊瞥了他一眼道:“你去准备一辆马车,今夜启程去临贺。”
宋阳盯着江呈佳血色尽失的面庞,质疑道:“阁主现下受的这一身伤...如何能够经得起舟车劳顿?”
江呈佳靠在千珊肩头,闭着眼不说话。千珊叹了口气语气坚决道:“莫要多问了,快去办。”
千珊都这样说了,宋阳也只有领了命令,匆匆爬下了藤崖草的悬梯。
待一行人准备好,宋阳再将被打晕了的周源末抬上了另一辆马车,一行三五十人便朝临贺出发而去。
路程中,江呈佳时不时让宋阳再快些,明明身上的伤处已有些撑不住,可她依然咬牙坚持着,只盼能够早点抵达临贺。
一日半夜的赶路,等到他们到了临贺郊外,江呈佳浑身上下的衣裳早就被冷汗浸湿,打着颤,昏昏沉沉,紧紧抱着千珊。
宋阳将马车停在了郊外,这才掀开帘子对里面的人道:“阁主,临贺到了。”
只见里面的两个姑娘紧紧挨在一起。
千珊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莫要出声。此刻江呈佳迷迷糊糊靠在她怀里,似入了梦。
宋阳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出声。
可江呈佳依然醒了,她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喉间干涩难忍,见马车停了下来,她轻声问道:“可是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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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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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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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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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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