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般咬牙切齿恨极了的模样,宁南忧不怒反笑道:“你要是有本事半个月里好全,本侯也乐意同你一战。好好歇着罢!”
江呈佳盯着他半天吐出几个字道:“你且等着瞧。”
宁南忧不以为意的挑挑眉,将她轻轻抱在怀中,淡淡道:“你要是有那个力气和我较劲儿,还不如好好休息。”他不客气的反击着,然后拿过了她被血染红了的战袍与内搭的长衣,再趁着她不注意,手背狠狠劈了她的后颈。
江呈佳只觉脖后一痛,脑中一片空白,昏了过去。
他轻手轻脚的把江呈佳放躺在木榻上,盯着她苍白的面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江梦萝,好好睡吧。”
宁南忧站起身,将她染血的长衣战袍搭在了一边的衣屏上,随即处理起自己的伤口。
他脱下玄衣外袍,衣袍背后蟒纹金线勾勒的纹路已经被崖壁尖利的石子全部磨花了,湿漉漉一片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擦了擦长木箱上放着的那面古旧铜镜,拿了些药,对着那面铜镜费劲儿的擦拭着背上的血迹。趁着屋点燃的烛光,铜镜里那一片古铜色的背脊上全是深深的划痕,几乎将他从前的旧伤痕碾的支离破碎。琇書蛧
这些触目惊心的划痕从他的后颈处一路滑到腰际,鲜血淋漓。
宁南忧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就算药汁深入背部伤口传来剧痛,也没有令他颤动。
待他为自己清理包扎好了伤口,又从老旧的木箱里寻了两床不是特别脏的被褥,替江呈佳和自己铺好,黑沉沉的天际边也渐渐有了一丝亮光,一抹淡淡的橙红色挂在远方,仿若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希望。
宁南忧守着烛光细想着今夜江呈佳忽然出现的场面,心中七上八下起来。
无论是今夜宴会上的水河,还是后来穿上精督卫战袍的陌生脸...都是这个小姑娘易容出来的。江呈佳清晰的知晓他的一举一动,不然就不会在冷泉庄出现。她既然能逃过季叔以及临贺精督卫的双眼,这么轻易来到他身边,便足以证明这个小姑娘从来没有对朝堂之事袖手旁观,现在凭谁来和他说江女从不参与朝局之事,从不知他兄长在谋划些什么,宁南忧都不信。
或许正如吕寻曾经说过的一般,江女...当初之所以能够答应嫁给他,背后的目的就是为了替当今天子抓住他的把柄,甚至于抓住淮王府的把柄。
就像他当初费尽心思娶她一样,江呈佳也存了算计,才会在大婚后,那么快选择原谅了他,选择对他好。
她这样擅长易容,武功高强....甚至擅长蛊惑人心。
呵。
他低下眸颤了颤眼睫,心里酸涩起来。他虽然不明白心中那股模糊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必须承认,自从江呈佳嫁入府中,他冰冷无趣的生活似乎有了改观。
他觉得身边有了一丝牵挂以及令他向往眷恋的温暖。这是他平生从未得到过的。
宁南忧心底曾经也冒出过将她当成身边人,家人的想法。这种想法每次都会因为他想到惨死的卢夫子、死无全尸的越老将军而破灭。大仇未报,他有什么资格享受人间温情?
江呈佳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他也并非不知。今夜他见江呈佳出现在这里,忽然觉得这些好,这些爱护不过是这个女子用来掩饰伪装的外壳,一切目的不过是为了替她兄长掌控淮阴侯府的一举一动。
可是...今夜,在江女毫不犹豫的挡在他面前,替他挡去了那四枚铁镖的刹那间,宁南忧恍惚了,犹豫了。
她从不吝啬表达对他的想法,她做得坦坦荡荡,与他大婚后的这小半年的时间,她似乎从未对他起过任何歹念,反而更多的是维护他,照顾他。
宁南忧觉得,江呈佳就是个谜团。
他靠在窗前,吹熄了蜡烛,盯着床榻上的姑娘发呆。
这一宿,他没有想要入睡的念头,不光因为背后火辣辣的疼,更是因为心中一堆乱糟糟的思绪。
直到窗外阳光飘飘洒洒照进了这间竹屋,宁南忧才慢吞吞的从窗边的小矮榻上起了身,拎着他与江呈佳的外袍长衣去了屋外。
这衣服显然不能再要了,但这屋里屋外能给他们两人穿的衣裳并不多,且大多数都因陈年积灰而散发着一股酸臭霉味。若是不晒一晒,只怕也没办法穿,若是因为衣服不洁净而导致伤口恶化便不太好了。
好在他们两个人的里衣算是干净。
宁南忧想着,衣袍上的血迹是除不掉了,破损的地方却还是能够缝补缝补的,于是满屋子寻找针线,然后抱了衣服坐在竹屋外的长台上缝补衣袍上的窟窿。
这缝缝补补间,他便发现了江呈佳穿在战袍内侧长衣的不对处。
江女的这件长衣里侧似乎缝制了一个隐秘的口袋,这口袋里好像还装着什么。
出于好奇,宁南忧用手中的小刀扯开了那口袋,便只见一个布囊荷包掉落到了他的身上。他隐约觉得这荷包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宁南忧拿起荷包,只觉得里面沉甸甸的,似乎是只玉镯。
于是他不由奇怪起来,是什么玉镯值得江呈佳这样特意缝补口袋,并如此小心翼翼藏匿携带?
宁南忧打开了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成色透明晶亮的镯子,上面雕刻着六朵盛开的海棠花。他满眼震惊的盯着手中的这个镯子看,心中隐藏尘封的那段过往就像被突然打开一般浮现在了眼前。
这个镯子...是...当年他流落沙漠之中...被一个小姑娘所救后,赠与她的东西。
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亦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寻找的人。
他也曾寻到了那个小姑娘曾经的仆婢燕春娘,却从春娘口中得知...那个小姑娘当年在西域呆了一段时间,有一次外出后便再没有回来过。
宁南忧一度以为她死了。
现在,突然看见当年他赠予她的信物,一时之间心内波涛骇浪。
江呈佳...是谁?她到底是谁?
宁南忧心口被这个问题扯着,一阵阵发麻。
他愣愣的盯着竹屋台前的大树枝桠,不知心底是什么感受。
山谷间一阵阵暖风吹过,这片遮住小竹屋的大树林被风挠的发出瑟瑟吱呀声。
屋里的江呈佳一觉睡醒,睁开眼还是黑乎乎的夜晚。
她动了动身子,抬眼朝榻边看去,发现宁南忧跽坐在她身边守着,此时此刻正闭着眼休憩。
江呈佳因为背部的疼痛而无法仰睡,但因为一直侧着身子她的左手臂现在完全麻木,甚至动一下就会令她浑身难受。
宁南忧只是闭目养神,自然很快感受到了榻上的动静,于是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朝她看去,见她睁开了眼此时也正朝自己看过来,便温柔道:“醒了?”
他出奇的温柔,令江呈佳一怔,呆呆的盯着他看。
“君侯...吃错药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宁南忧听着,冷幽幽的眸光朝她脸上一滑,黑下了脸。
江呈佳见他恢复了老样子,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君侯您黑着脸才像君侯嘛...不要对阿萝这么温柔,太吓人了。”
“你说什么?”这喃喃自语一字不拉的落入宁南忧耳中,令他一双眼直勾勾向江呈佳澄亮的眸子看去,死死瞪了半晌愣是被她气笑道:“本侯这么吓人?”
江呈佳见他嘴角弯起竟然笑了,于是立即讽刺道:“别....君侯您千万别笑,您一笑更吓人了....我伤还没好呢....您这样,我都怀疑您要对我图谋不轨了。”
????
宁南忧盯着她那双狡黠的眸眼,心底起起伏伏,奇奇怪怪。
他扬起眉,讽刺且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扫视了江呈佳一遍,淡淡道:“你觉得我还能怎样对你图谋不轨?你身上还有什么本侯可图的?”
江呈佳被他那股仿若看穿了她内在,锋利的几乎能够将她浑身上下穿着的衣服都把拉干净的目光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本身她也没穿多少衣服,身上只有一件中衣披着,于是这种被人看光了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她面色微微燥热起来,有些恼羞成怒道:“是啊,君侯把我身上该图的,该要的都拿走了...现在却不准备负责了。”
她阴阳怪调的说着,整个人钻进被褥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倔强的瞪着他。
宁南忧慢慢朝这小姑娘凑了过去,弯起嘴角在她耳畔低声轻语:“谁说我不准备负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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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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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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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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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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