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冲到门口,只见易了容的江呈佳站在大门前,似乎在想着什么。
“阁主!”千珊急急唤了一声。
江呈佳醒过神,抬眼望了她一眼,略略颔首,抬起脚步往屋里走去。
“阁主...山上情况如何?属下本有消息想要上山告诉阁主,谁知方才山中忽然被精督卫筑起一道防线,令属下无法通行...对了...阁主是怎么从那防线中冲下山的?”宋阳立即上前将自己的焦虑与疑问说了出来,这小少年跟在江呈佳身边一刻不离。
面前这个易了容的少女神色紧绷,一直蹙着眉头不说话。
少顷,她似想定了什么,这才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默默等着的千珊与宋阳。
“我且问你们,顾安是不是昨日便入了城?住在广信县令胡光的私属书斋之中?”她开口问起此事,眸眼定定望向宋阳。
这独眼少年一怔,神色有些惊异道:“阁主怎会知晓?这便是属下想要上山告知阁主的...”
“那顾安...被淮阴侯发现了踪迹,此刻已被请到山中庄主屋宅内坐着了。”江呈佳沉下声淡淡提及此事。
宋阳吃了一惊道:“怎会?外面的兄弟们一个时辰前才将消息送了过来...况且...这山庄所有能出入的地方都有弟兄们守着...若淮阴侯将顾大人带到此处...我们不会不知...”
江呈佳忽然缄默,定定的盯着他看。
这眼神瞧的宋阳心中发毛。
千珊在此时插了一句道:“此山必然由其他入口是你们没有查出来的。否则...我与阁主这几日也不会费尽心思寻找淮阴侯的身影,却始终不见其人。”
江呈佳接着千珊的话又道:“你可知我如何从精督卫的防控下溜了出来?”
宋阳迷惑不解的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Χiυmъ.cοΜ
“山庄南边有一十分隐秘的陡峭小径,那里并无人看守。”江呈佳似有怒意,隐隐抑制着脾气道,“淮阴侯之所以会凭空出现此地,便是从那里上山的。那陡峭山径周边并未设他的精督卫,则是因为他不想让人发现此处捷径。他以此路径的陡峭山形以及茂密丛林做掩护,与精督卫郎将吕寻一同上山,目的便是为了躲开这山上四周的眼睛上山于庄中同顾安见面。”
江呈佳一字一句,异常耐心的同宋阳说清楚。越是细说,她的眸子中隐隐的怒光便越是明显。
宋阳听此一段话,脸色立马通红,胸口一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匆匆跪下抱拳,局促不安道:“此事乃属下疏漏...才令顾安大人身陷险境。请阁主责罚。”
这独眼少年颤抖着,面色殷红的能滴出血来。
江呈佳呼出一口气,稍稍压了压涌上来的脾气,声色缓了缓:“并非我要责怪你。宋阳你记住,入我阁中,切记六字‘谨慎、心细、周全’,切勿妄自定论,也不可说自己安排的计划中毫无纰漏所在。阁中所行之事,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每一步都极其危险。此刻你虽只是阁中的领主,统领一县之中的四舵兄弟,但无论是哪一舵的兄弟,他们皆将自己的命交在你手上,他们身后也有他们的家人。
一旦你这里出现了不可逆转的错误,他们甚至可能会命丧于此,届时他们的家人将会失去家中的主心骨,妻子失去丈夫,父母失去儿子,子女失去父亲。这样的遗憾与愧疚是你这一辈子都消受不起的。所以,万不得过于自负自信。
此番,怕是潜藏于谷中的兄弟们已被淮阴侯发现了踪迹,若在潜伏下去,恐有无法预计的危险。眼看这时辰已快至申时末刻,等到那乌浒王孟灾抵达此处,或许精督卫的看守会稍稍松懈一些,到那时,你随我一同从小径入山,通知兄弟们从此处撤离。”
她的一席话令低头跪着的宋阳更是无地自容起来,他羞愧难当的伏下身朝江呈佳猛地磕了一个头道:“属下受教,谨遵阁主之命!”
江呈佳见他将自己的话都听了进去,是个知错能改的性子,便也不想继续深究,只是淡淡抚了抚袖叹道:“你先下去忙吧。山外还有许多事需做。那广信县令胡光一家现只恐被淮阴侯所困。我需你们保证他一家的安全。”
宋阳受命,又是一拜,更是敬佩尊重道:“喏!属下领命,先行告退!”
独眼少年一直垂着头,屈着身一步步朝屋外退去。
千珊站在江呈佳身边,眼眸一直紧随宋阳而去,待到那少年彻底在屋门前消失踪影,她才转过头对江呈佳叹道:“姑娘训人的飒飒英气真是不减当年。这不禁让奴婢想起当年千寻做错事...姑娘你训他的场景了。”
江呈佳余光朝她一瞥,送了一记白眼道:“宋阳领了命,你倒是闲了下来?难道这宋阳是房四叔极力赞扬的人,就无需你在一旁提点了么?今日,本可阻止顾安被君侯带到此处,可你们却失了在君侯之前找到顾安的先机,现如今竟然还在这里同我感怀起往事了?”
她毫不客气的骂着。将千珊训得耷拉下了脑袋,面色潮红。
江呈佳盯着窗外一片万里无云的蓝天,凝着眸冷声道:“方才我于山上,见到君侯与顾安达成协议,要于今夜活捉中朝安插在边防多年的情报网头领,同时阻止此次中朝与乌浒联手袭击大魏边防。他这样的计策倒是令我也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了?”
“君侯竟要与顾大人联手?”千珊惊出声,脸上写满了疑问。
“顾安迫于无奈已然答应。千珊,你说...他如今做出此番举动...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并不想对顾安动手?”
千珊垂着头,见江呈佳一脸期盼的朝自己看来,心中虽然不忍但还是以客观的态度说道:“姑娘...属奴婢直言...君侯一向是个心思缜密的...顾大人是君侯此路上的阻碍,以君侯脾性,必然将其除之。”
千珊斩钉截铁的对她说着。江呈佳听之只觉涩苦。
她自然知晓宁南忧的脾性,可心底就是不愿意相信他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去伤害一个忠君清廉、效于百姓的好官。但,这十几年来,宁南忧所作血淋淋之事都摆在那里,他伤害过许多无辜之人,这些都是无法抹去的事实。若越奇老将军与卢夫子泉下有知,看着宁南忧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又该作何感想?
江呈佳心中五味杂陈,捂着两鬓青丝,烦忧的思绪令她头额隐隐作痛。
午后凉风总是一阵又一阵的吹过山间开垦出来的农田,拂过山间流淌下来的清泉,悄悄溜进了农屋中。
世间红尘千变万化,少不得流逝的时光在背后推行。
申时末刻,总会如约而至。
宁南忧所在的这座庄子,坐落于广信城东郊的小鹿岭上,农田环山而绕,山泉引水而下,是当地有些名气的农庄,名为冷泉庄。
到了傍晚,天色渐渐被一层白雾轻烟罩住,挂在天际边的赤阳散发着金红色的光芒,映射在那层淡淡水雾之上,反衬出一片似火烧一般的云彩,连绵成片的彩云霞光低垂着,衍生出一抹烟丝,轻轻拢着青翠绿杉、磅礴山河,像极了脸红的小姑娘温柔的抱着厚实沉稳的小伙子。
蜿蜒曲折的小鹿岭下,身着玄色蟒纹云衣曲裾袍的宁南忧早早地领着吕寻以及府内师公陈旭候在了冷泉庄的入口。
少时,从鹿岭右侧的平道上忽而传来轰鸣的马蹄声。
崎岖的坡路卷起一股尘烟,挥挥洒洒四处飞扬,只听见一声叱马怒叫传来,远远望去,山岭拐角处出现的那一群黑点越来越大。
一个身披宽大皮氅,内衬深褐色的大袍,面部宽平,有着较高的颧骨,下巴微微突出,两眼深凹,虽是塌鼻梁,但五官合在一起长相还算英武俊气的中年男子驾着身下那匹红鬃烈马正朝着冷泉庄的入口匆匆赶去。
此人便是乌浒一族的首领,大魏三位异姓王之一的乌浒王孟灾。
立在冷泉庄门前许久的宁南忧听见从山岭那边传来的隆隆声响,便知今夜他真正需要对付的人来了。
马群很快便奔至了山庄门前,逐渐放缓了步伐。
“吁!”一声粗犷豪迈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红鬃烈马的惊叫嘶鸣,那个异族男子牵着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他一边控制着马儿的走向,一边将目光投向了冷泉庄那座高挂牌匾架于平地的庄门。不近不远,正好瞧见站在冷泉庄三字牌匾下的宁南忧。他眯起双眼,盯着眼前这个有着高挺鼻梁,眼窝深凹,五官如雕如塑,长相不似普遍南方男子一般文弱秀气的人看去。
脑海中闪过一个不怎么常用的词——钟灵毓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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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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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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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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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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