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轶跟在其后,一同向江府外停住的轿子行去。
两人匆忙去往皇宫,轿子里一路上鸦雀无声。
待轿子停在宫禁侧门,两人下了轿,秦冶抬起脚迫不及待地往里走时,江呈轶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面白皮嫩,生得弱不禁风的年轻男子将抬出去的脚仓促收回,差一点拉着江呈轶摔在地上。他有些狼狈的转过身看向江呈轶道,“公子这是作甚?”
引路的小黄门也停下瞧着这二人。
江呈轶冲着小黄门轻轻摆了摆手,弯身一鞠道,”小大人还请稍等片刻,且容我同府下先生交代两句话,以免到了宫内冲撞了圣驾。“
那小黄门一怔,连忙躬身作礼,声声连道,”江主司客气,您请便。“
江呈轶略点了点头,将秦冶拉出宫门外,认真严肃道,”秦先生,我希望你能谨记我接下来的这番话。“
秦冶目光闪了闪,沉下面色来道,”公子请讲。“
江呈轶浅浅道,”秦先生也知,前几日太医令丞苏筠突然离开京城,北上去往冀州。此事让我觉得迷离疑惑,再结合陛下事先种种迹象,我认为陛下恐是恶病缠身。此番请先生入宫,便是想要让先生替我探一探陛下之脉。但,若是陛下脉象确实如我猜测的一般无二,也请先生不要声张,莫要在众人面前说出其病况,只需点头向我示意便好。“
秦冶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点了点头算作知晓。
江呈轶这才放心下来,与秦冶一同跟随着小黄门的脚步往后宫行去。
长秋宫。此刻的后殿已经乱做了一团。
一声大发雷霆的怒吼从殿内传出,“三个时辰已到!你们同本宫说,陛下饮下汤药后三个时辰内必然苏醒!如今却没有一丝好转!到底怎么回事!”
城皇后坐在魏帝身侧,一张精致小脸煞白煞白。她看着昏迷不醒的魏帝,心口一阵一阵的泛着疼,怒火再次翻涌上来,随意拿起手边的茶碗,朝着跪在龙榻边上瑟瑟发抖的一排太医用力扔去,香雾缭绕的内宫寝院,地上散落着摔得七零八碎的玉瓷碎片,整个大殿里的侍婢们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声。
“皇后息怒...照陛下之脉象...服下汤药后,便应苏醒...臣等也不知为何陛下至今未醒。”跪在最右边的太医面相惨白,口齿不清的辩解着。
”你们不知为何?“城氏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恼怒道,”陛下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太医们都纷纷往后缩了缩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更是令城氏气不打一处来,面色发冷,丝毫没有平日里端庄淑雅的样子,冷面霜眸道,“来人!都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
此刻这些缩头缩脑的太医们才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哇哇乱叫道,“皇后殿下恕罪!皇后殿下恕罪啊!”
城氏不予理会,一双眼紧紧盯着昏睡的魏帝,整个人气得颤抖,滴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夺出。
禁卫军冲入寝宫,牢牢将这六七个太医抓在手中,像拎小鸡一般的拖了出去。
这时,崔迁匆匆自殿外冲入内宫,扑通跪地拜道,“皇后殿下!江主司求见!”
城氏面官发青,冷怒道,“他来做什么?陛下都已经昏迷不醒,难道他来是想将本宫也气晕过去吗?”
“殿下息怒。江主司言,其府上有一名神医。或许可救陛下!”崔迁满头冷汗,心内亦是焦急不堪。
“神医?”城氏稍稍冷静下来,握着魏帝冰凉的双手,心下亦是一片焦急。苏筠不在,这京城放眼望去,能信的也只有她的母家城氏以及江呈轶了,说不准江氏带来的人可医治陛下。
她按捺住胸腔的怒气喘息道,“让他们进来。”
崔迁应了一声“喏”,便急匆匆的窜出宫内,将候在殿外的江呈轶与秦冶请了进来。
江呈轶领着秦冶行拜礼,缓缓入殿,来到城皇后面前,又下叩磕头行了大礼,才缓缓起身道,“臣江呈轶拜见皇后。”
城氏闭了闭眼,驱散心下一片怒意,转过头看向江呈轶道,“免礼。江卿所谓神医是哪一位?”
江呈轶道,“启禀殿下,正是臣身边这一位。”
秦冶被点,立即福了福身子,低着眼眸道,“草民秦冶拜见皇后。”
城氏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心下正疑惑,便又听见江呈轶道,“殿下,此人乃是负有盛名的灸治圣手。”
医林之中,有俩人是为当世神医,被行医者奉为医圣,这其一便是信都出身的在世神农——无名,擅用草药,医术出神入化;其二便是秦冶这位擅用银针细线火种,对人体穴位了如指掌的灸治圣手了。
城皇后听过其名,略有吃惊道,“想不到,江卿竟与大名鼎鼎的灸治圣手相识?”
“殿下。还请殿下让草民为陛下诊脉,若再晚些,便不妙了。”秦冶打断了城氏与江呈轶的对话,再压低了头,轻声道。
城氏心系魏帝病况,自然没有听出秦冶话中敌意。站在寝宫中央的江呈轶却有些胆战心惊。在听见城氏说了一句“先生快请”后,他才暗暗放下一颗乱蹦的心。
秦冶放下身上背着的小木箱,小心取出一块丝绸搭在魏帝的手腕上,诊起脉来。
城皇后的脸色却略略微变,似是害怕这秦冶替魏帝探脉看出些什么,一直精神紧绷着不敢放松。
秦冶始终怡然,面色平淡,片刻后慢悠悠收起丝绸,向城氏拜了一礼道,“启禀殿下,陛下并无大碍,只是常年身体虚乏,受不住累,又气急攻心,一口淤气梗在喉腔中,才会昏迷不醒。陛下的一口淤气本堵于胸口。想必太医令的医者们亦是谈脉得出,为陛下煎了一服汤药后喂下,汤药的药效药力不足,导致瘀气上浮,梗于喉间,无法消散,才会致使陛下病况愈演愈烈。幸,草民跟随江大人来的及时,若再不以银针施救,恐怕当真回天乏术。”
此番话语落入城氏耳中,令她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低眸,余光细细观察着秦冶的神情,确认他什么也没有发现后,这才彻底安下心来,“先生要如何做,还请快些,若医好了陛下,陛下必然重重有赏。”
秦冶冷淡道了一句,“草民需为陛下推拿血脉,再予以针疗。”他稍稍往榻上移了两步,示意城氏避开。
城皇后稍稍往后站了一站,盯着秦冶低头的侧颜,眼前略有些恍惚,只觉他身上那股熟悉之感愈发强烈。她心下迷惑,欲问其谁,谁知刚刚退下去的崔迁又冲入了殿内,急声高报,“皇后殿下。太子已到长秋宫门前,可否召见?”
城氏一听是自家儿郎前来,便立即转移了注意力,面上好不容易带了些悦色道,“外面天热,快让太子进来。”
崔迁正准备应,又听城氏道,“等等。”
皇后转身瞧了瞧魏帝灰白的面色,略带些犹豫道,“陛下如今这般...只怕太子看了焦心。叫他先不必进来,且先去偏殿候着。若是太子问起陛下如何...你就说已无大碍。现下已吃了药睡下了。”
崔迁弯腰屈身恭敬拜一礼,应一声“喏”,摆了摆手中拂尘,转身朝殿外行去。
江呈轶于一旁看着,眉头皱的深。
此时,秦冶趁着皇后的注意力转移,缓缓转过头,面色略显沉重的与江呈轶对视一眼,默声颔首确定了他心中猜测。Χiυmъ.cοΜ
江呈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起来。
随后,秦冶展开随身携带的卷层长帛,在数种银针中挑了两根细如发丝的银针,轻轻扶起昏迷着的魏帝,替他退了身上的衣物,仔细在背部寻找穴位,凭借着熟练的手法,他很快便找准了堵塞的脉穴,迅速插入银针。众人目不转眼的盯着他看,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针便已入了魏帝的背部。
秦冶扶着魏帝,稍稍在那两根细针上施了些力气,便见原本不省人事的魏帝倏然有了一丝动静。
城皇后急忙奔至龙榻边上轻唤了一声,“陛下?”
魏帝依旧闭着双眼,城氏略有些失望的垂下头,又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呻吟之声,于是连忙抬起头。
此时魏帝面露痛苦之色,猛地呕出一口污血,朝榻前猛地一扑,激烈的咳了起来。
城皇后喜上眉梢,坐于榻边侧沿,将魏帝扶到自己怀中柔声道,“陛下?可有好些?”
秦冶眼疾手快的将两根细针拔出,收入袖中,便见魏帝略略抽搐了一番,倒在城氏怀中一动不动,丝毫未有苏醒之象,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城氏心下一急,瞧着魏帝依然紧闭双眼,无助的看向秦冶道,“先生已施针,陛下怎得又晕过去了?”
秦冶不慌不忙的自榻边移至皇后脚边,风度翩翩的跪下,行一拜礼,轻声道,“殿下莫要着急。陛下此时喉腔淤血已清,体况已无大碍。两炷香内必能醒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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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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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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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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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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