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扇门轰的一声被牢牢关上。
江呈佳费劲儿的坐起来,倚靠在榻栏上,暗暗喘了一口气。她还未打量此间厢房,便又听见,扇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她低头朝着门前亮处看去,便瞧见一抹黑影渐渐朝她靠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
江呈佳抬头望去,便瞧见一个身着深青色雕叶图,绣扣团簇云纹的曲裾袍衣的男子站在她面前。此人眉目间与宁铮很是相像,生的高大魁梧,仪表堂堂,长眉八分剑气凌凌,唇薄鼻高,说出去亦是个美男子,但总还是缺了他爹的那几分凛然威意与风流。
“江姑娘。”宁南昆冲着她颔首。
江呈佳呜咽几声,使劲挣扎着,可惜嘴中被牢牢塞住只能两眼汪汪的看向宁南昆。
只见,美人倚靠于榻,衣衫凌乱,美发青丝零零散散飘落而下,一双清亮美目半含朦胧泪光,白皙精致的面庞上满是污渍,柔弱至极。叫人瞧见难忍心间疼痛,仿佛是有人暴殄天物,令此尤物痛楚至此。
宁南昆急忙上前,将江呈佳口中的棉絮拿了出来,致歉道,“实属抱歉,这般绑着你也是迫不得已。”
江呈佳却不领情,啐了一声恶狠狠道,“呸!什么迫不得已!无耻之徒!”
宁南昆眸光略微一动,犀利的看向她,隐住怒意平和道,“江姑娘,此刻你在我手中,说话还是注意些。”
“宁南昆,你当叫我一声嫂嫂!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不怕天下人指责么?”江呈佳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恶声恶气的说道,清脆的丽声叫宁南昆越听越是喜欢,但又因她这一声嫂嫂而更加怒了起来。
“你本该是我的女人。”宁南昆有些恼了,上前捏住了江呈佳的下颚,冷冷瞪着她,恶狠狠道。
“呸!”江呈佳朝他吐了一口唾沫,“你怕是梦做多了!我现在是淮阴侯的妻子!亦是你二哥的女人!”
宁南昆被喷了满脸沫渍,眸眼的冷怒愈发深重,捏着她下巴的手加重了力度,慢慢将她逼入了角落里,“江氏,你不要不知好歹!”
江呈佳冷笑起来,面上并未露出任何恐惧害怕的神情,反而从容不迫道,“宁南昆!你若敢动我,江氏一族,乃至水阁阁主江梦萝必然会将你碎石万段,叫你德王府从大魏除名!”www.xiumb.com
眼前的男子猛地一怔,盯着江呈佳瞧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会相信水阁会因你这样一个女人对我出手?”
“那你便试试。”她眸间狡黠一转变得晶亮,唇角缓缓勾起。
宁南昆被她眼中这一抹自信弄得犹豫起来,他垂眸转了一转,警惕的看向厢房的窗外,眼瞧着院内空荡荡,心中舒了一口气。
他嗤之以鼻道,“也不知江呈轶私下是如何教你的。你当真以为这样唬我便能令我停手?”
他捏住江呈佳的手忽然松开,紧接着便用力将她往床上一摔,负手立于榻前居高临下道,“我不会如宁南忧那般卑鄙无耻。在我未同你行礼成亲,洞房花烛前,我不会对你动手。”
宁南昆的眸中露出鄙夷与不屑,似想起了什么,满是鄙弃的皱了皱眉头冲着外面吩咐了一声道,“来人,寻几个老嬷嬷,替江姑娘梳洗。吩咐府下摆宴设席,准备婚事诸宜程,按照我昨日吩咐的去做,今夜我与江姑娘大婚。”
江呈佳眼眸中露出惊诧目光,她知晓宁南昆对她动了心思,却没想到念想如此迫切?明明洛阳中,她与宁南忧大婚,宁南昆不吭一声,那几日甚至销声匿迹,今日却跑到武陵同宁南忧抢妻,这般行为倒是令她不解了。
屋外传来低低一声“诺。”
紧接着便有奴仆推门而入。江呈佳透过纱帐朝门前看去,便瞧见几名上了年纪,屈背弯腰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宁南昆朝门外走去,走前又吩咐一句,“还请嬷嬷将江姑娘洗的干净些。”
江呈佳听见他这一句,不禁觉得哭笑不得,将她洗干净些?难道还要将她下锅煮了吃了不成?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将她当作了一道菜食的原料?
她挑挑眉,其实心里晓得宁南昆是在厌弃她已嫁为淮阴侯妻,不是当初那个冰清玉洁,一身傲骨,不怕权贵的闺阁女子。他是在嫌她脏。
江呈佳嗤鼻一笑,越发看不起宁南昆。此人在她面前装作一副痴心样,又要故作正人君子,不轻易对她动手,转身便又换了一个样,当真是让人倒胃口。
宁南昆出了屋子,还未平复心情,院子外便有一人急遽朝廊下冲来。
他定睛一瞧,只见施安气喘吁吁的奔至他面前,俯身大拜,拱拳相向道,“禀报大王!淮阴侯已带人马自临沅朝泉陵城冲来!”
此人人高马大,体格彪悍,身着青铁玄甲,腰间配有环首铁刀,张眉努目,相貌十分粗犷,跪于台阶之下,等着阶上立着的贵公子回话。
“带了多少人马?”宁南昆凝眸仔细询问道。
“一行约莫只有二十几人。”施安如实禀报。宁南昆眼中却露出诧异之色。
“二十几人便赶来泉陵救江呈佳?宁南忧真是不要命了?”他扬眉不屑道,“这几年来,宁南忧倒是越发的不如当年了...”
他转身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低眸一笑道,“他这么重视江呈佳,若是得知今夜我要同她成亲...会怎样想?”
“施安...”宁南昆眸间暗藏一丝杀机,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遣你麾下兵将于泉陵周围设伏,待他过来,慢慢逼近。我倒要瞧一瞧精督卫会有多少人来救他。”
“诺!”施安又行一礼,便起身小拜,退了下去。
宁南昆大步迈向北院的书房,推开门,便只见里头有一人正候着他前来。
他进了门,慢悠悠将扇门拴上锁,走到屏风后,坐于漆几前,端了茶壶,倒了一杯,才抬头朝站在屏风前一直冲着他弯腰保持礼姿的人道,“江陵传回了什么消息?”
清晨的微光自窗前洋洋洒洒而入,渐渐将那躲在暗处的身影照了清楚。那人着一身降红深色曲衣长袍,看起来稀稀落落,挂在他身上很是宽大,发髻冠起,以狭长一根枯树木簪盘绕而起。他瘦骨如柴,满脸褶皱,面上镶着一个酒糟鼻,面色红通,嘴唇干裂渗血,看上去与他身上那套华丽的深服长裳完全不搭调。观察至此,此人给人之感觉的确非常平庸,且相貌粗丑,让人不适。可再往上看去,却很容易被他那一双炯炯有神,黑漆明亮的眼眸吸引目光。那双黑沉的眸中似乎暗韵天下之事,犀利精明,让人过目难忘。
“主公还是莫要着急,请许下官先行拜礼。”一出声,便是尖酸之音,听着便叫人难受。只是端坐在案几前的宁南昆却十分淡定,像是已然习惯。
他微微朝那人颔首,便自顾自的品起茶来,遂即又觉这茶涩苦,不满的嚷嚷道,“也不知爹爹为何喜欢这茶?难品至极,涩苦,茶色亦不好看。”
立于屏风前的那人却像是听不见宁南昆的嘀咕一般,先是下跪一拜,又行大礼,磕了两个头才缓缓从地上起身,又归于一旁弯腰曲背的站着。
“郎中令可说了...”宁南昆又抿了一口茶,皱起眉头,任由苦涩在唇舌回荡,遂即实在忍不住,急急忙忙吐到痰盂中,面色愁苦的摇了摇头。
立于一旁的人轻轻一笑提醒道,“主公喝不惯这茶,便不要硬着头皮尝试,否则会吃苦头的。”
宁南昆顿了顿眸光,偏继续拿起茶壶又替自己斟了一盏茶,不满道,“郎中令是想提醒我...若一口气吞不下江氏与宁南忧,便放弃?”
那人低头又是一笑,笑意藏在眸中深不见底。
“下官并无此意。是主公曲解了下官之意。”此人说话缓慢,一字一句却饱含力量。
“沈攸之。够了。我晓得父亲派你前来我府之意。”宁南昆有些恼了,又继续道,“你若不好好做你这郎中令之位,后果便会如同郭少谦一般的下场!”
“主公还是莫要在下官身上动心思。下官不是主公能动的起的...”这被宁南昆称作沈攸之的人半分不让的行礼回驳了过去。
“你!”宁南昆被堵话语,瞪着此人,半天才道一句,“真不知父亲看上你哪一点,为何要将你从冀州挖过来给我做郎中令?”
“这.....主公需得去问一问代王。”沈攸之又是缓和一笑,礼度不缺,但态度却能气死人。
宁南昆气煞,又不得破口大骂,只能憋下一口气道,“罢了,我方才问你,江陵传来了什么消息?我派去的人是成还是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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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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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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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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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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