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所在的小镇离法兰克福这样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很近,也是中部几个州为数不多的巫师酒吧,因此来客都很熟稔,总能见到熟面孔。从门口到买酒的吧台,短短一截路,约塞尔接连与四五个认识的人打了招呼。他婉拒了他们“喝一杯”的邀请,坐在另一张桌子前。
“节日快乐!”
约塞尔移开埃琳娜埃弗里举到他脸前的酒杯。她显然是喝多了,脸颊红彤彤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是质地极好的南非钻石。
“什么节日?”他问埃琳娜。
“圣马库斯节,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埃琳娜嘟囔着,又仰头灌了一口威士忌。
这里太过热闹,几乎每个人都嘶吼着跟同伴交谈,气氛热烈得如同议院集会。约塞尔没听清埃琳娜说了什么,一半是因为他压根没听过这样的节日,于是当作是她在说疯话。
“圣马库斯节,”坐在约塞尔对面的男人冲他点点头,神情忧郁,“吸血鬼的节日。”
约塞尔才留意到这位男子苍白的脸庞像是隐隐泛光的大理石,手中端着的并不是火焰威士忌,而是另一种暗红色的略显粘稠的液体。他敢肯定,没有任何一名神智清醒的巫师会选择喝它。
“路易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哎,我也想成为吸血鬼。”约塞尔能听懂埃琳娜口齿不清的话,多亏了她再三试图把自己的酒杯贴在他嘴边。
“你不会想要这种生活的。”路易摇头。
约塞尔觉得自己像是误入正在演出的话剧舞台,既有借酒撒疯的女巫,也有从来不会微笑的吸血鬼。他揪住埃琳娜快要松开的斗篷系带,问:“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
“法国没意思,我绕着南欧转了一圈,来这儿看看朋友,”她抬起下巴指了指路易,“一个正在节食的吸血鬼,我想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说完之后,路易的表情便扭曲起来,闷着脸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液体。
埃琳娜发出感叹的声音,说:“何必呢,是长生不老太无趣了吗?”
“是啊,无趣。原来我对鲜血的渴望从来没改变。”路易恢复了忧郁的模样。
约塞尔不想破坏埃琳娜的兴致,但他还是说道:“你知道你爸的事了吗?”
果然,她听到这句话以后,眼神便澄明不少。约塞尔不怀疑她或许会不痛快到找人决斗,他已经做好了拉住她的准备。
“那个蠢老头。”埃琳娜将酒杯扔在桌上。
约塞尔不知道她和路易的关系是否亲近,于是不再多说这类隐私家事。他们又聊了一阵子,埃琳娜似乎对吸血鬼的生活格外感兴趣,但对于被咬和“转化”这两件事仍很怀疑。虽然路易一再解释,他早就忘了最初是什么感觉,那个瞬间和吸血鬼的寿命相比,实在太渺小。
到了吧台的雪枭闹钟突然扯着嗓子尖叫、半个酒吧的人都闹哄哄离开去看魁地奇比赛的时候,约塞尔也提出想要离开。
埃琳娜好像倦意上头,此时倒是安静不少,揉揉眼睛说跟他一起走。
“……埃琳娜,如果你真的考虑好了,我可以帮你变成吸血鬼——我缺少一个旅行伙伴。”那个名叫路易的吸血鬼犹豫着改变主意。
“这个嘛,”埃琳娜回过头,很笃定地说,“那你要做好爱上我的准备。”
看到客厅里的沙发,埃琳娜瞬间原形毕露,像条抽掉了脊骨的猫科动物一样瘫倒。她一边蜷缩着趴在沙发上,一边用魔杖把小圆桌的桌布穗子编成死结。
“所以你年初为什么要匆忙离开?明知道你爸爸不是什么靠谱的人。”约塞尔看不下去了,让家养小精灵收走那块可怜的绣花桌布。
“我有不想见到的人。”埃琳娜的回答倒是很简单。
“世界上还有比你更麻烦的人吗?”约塞尔嘲笑道。
埃琳娜不理他。约塞尔自觉没趣,便去干正经事。他不是一个喜欢找麻烦的人,因此指挥着家养小精灵搬出海因茨家族的旧相簿。都是陈年旧物,他两手沾满灰尘,草草略过几十张做作的正襟危坐的肖像照,某位祖先的爱犬合影——不停扑过来想要咬他的手指,以及一些炫耀财富的聚会合照,他选择放弃。
他召唤家养小精灵过来,问道:“战时的照片都去哪儿了?”
家养小精灵不愿回答,却不得不回答,表情痛苦地说:“那些东西不能留在外面,主人,您不应该看那些。”
约塞尔冷笑,说:“怎么?我舅舅当家做主的时候,难道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摆弄那些‘旧日的荣耀’。”
那只小精灵已经足够年迈,老到肉色的头顶长出一片一片的褐斑,老到每次发出声音、胸部都拉着风箱呼呼作响。
约塞尔心中更厌恶了,他只是命令道:“你必须给我找出来。”
家养小精灵不情愿地消失了。再次出现时,手中多了两本精致的相册,明显与之前的不太一样。他弓着腰,将东西交给约塞尔,口中还小声说:“那位大人的影像不应该被看见……这都是老爷曾经钟爱的宝贝……”
约塞尔翻开硬壳的相册封面——看纹路像是某种蛇类的皮肤,摸上去阴冷滑腻,不详的感受从指尖攀附心间。第一页既是一张合影,大约是某个集会场面,人数足有上百人。他眯着眼看,并没有找到任何想要的线索,因为这张合影人数太多便不很清晰,挤挤挨挨人贴人晃动着,难度太大。
他翻到第二页,是一张只有六人的合照。他看到两个眼熟的海因茨家族成员笑容得意,高高扬起的下巴仿佛在说这是“一次荣幸之至的接见”。中间那人是格林德沃无疑,最右侧的那人——约塞尔捧着相册跑到吊灯的正下方——和扎比尼家的管家艾尔森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妖怪……”他喃喃感叹。
埃琳娜溜达过来,见他神情如此凝重,便也像模像样贴在相册上瞅了瞅。
“风华正茂的格林德沃?看上去比伏地魔可口多了。啧,早生六十年,没准我也会是他的信徒。”女孩说。
约塞尔待在英国的时间更久,听到她直呼黑魔王的名字,如同被施了一个极度精准的爆炸咒。他猛然扭头瞪着她,说:“看不出你还有这等志向。”
“我从不怀疑自己是血统论的拥护者。”
约塞尔不知她又在耍什么酒疯,对她时不时冒出的奇怪想法见怪不怪。
他试了试,发觉照片被永久粘贴咒固定在纸面上,便果断将那页撕下来。家养小精灵踉跄两步,接住他随手抛出的相册,皱巴巴的脸欲哭无泪,几乎能拧出水来。
他攥着那张纸往楼上走,踩上第一级楼梯时,仿佛被脚下肮脏华贵的地毯捏住脚踝。
他半侧着身,清了清嗓子,似乎念出这个家养小精灵的名字很难。
\&"喂,老卡尔,\&"约塞尔的脸色很不情愿,但他不得不盯着那只生物,“你知道格林德沃大人身边最亲密的信徒是谁吗?”
老卡尔的身体一哆嗦。他仿佛没听到约塞尔的询问,拖着带花边的旧桌布,慢慢往沙发后面走。
埃琳娜此时已快要在海因茨家豪华柔软的沙发上进入梦乡。她的左胳膊耷拉在扶手外,微微一晃,魔杖便迸着火花戳在老卡尔的屁股上。
“梅林,行行好,让我睡觉吧。”女孩嘟囔道。
猝不及防。老卡尔扑倒在那团看不出原色的破布里。
他摇晃着直起身,眼含怨恨,抬头的瞬间消散弭行。
约塞尔指了指照片上那个和埃尔森一模一样的人。
老卡尔缓缓扬起他枯瘦的手指,指甲长而尖锐。
他咧嘴,露出一抹可怕的笑容:“那是魔鬼,主人。鲜血的信徒。”
“不不不,谢谢,我没什么兴趣。”
简对着安东尼戈德斯坦连连摇头,试图拒绝他“一起去斯拉戈霍恩聚会”的邀约。
“我以为你很喜欢凑热闹呢,”他遗憾耸肩,神情落寞,“你可是为数不多能带我一起去的人了。”
“讲真的,后半句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简尖刻地说。
安东尼倒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讽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格兰杰的影子,那个可怕的前任级长。”
“建议你有话直说,格兰芬多的级长是个高危职业,没准明天我就消失了。”她说。m.χIùmЬ.CǒM
安东尼抬起双手,作出安抚的姿势:“好吧,我只是想去见见斯拉格霍恩邀请来的炼金术士。我有一篇论文……”
拉文克劳情不自禁炫耀起他的学术研究时,简已经神游到英吉利海峡外。
斯拉格霍恩的聚会对她来说不是非常愉快的回忆,尤其是在“斯莱特林、二代贵族、成功人士”这三种元素浓度超标的场合,很难说是否会发生什么不一般的事。
可是转念一想,或许那种场合也能得到她在意的信息。
是的,的确与她有关。但很不幸,她再次成为非议的焦点。
布雷斯和阿斯托利亚并肩走进房间,两个人都面含体面的微笑。
安东尼拽了拽她的袖子,简平静地说:“我有眼睛。”
在场每个人的神情,似乎都比她更精彩。
等到约塞尔和埃琳娜艾弗里大摇大摆走进来、并自发地凑到布雷斯跟前,简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用体面的方式在这间屋子里待下去。
“我以为你会很难过——”安东尼像是没等到热衷的八点档狗血剧,遗憾极了。
“难过?为了那些背弃我的人?”
她这样说着,还是撂下酒杯便要离开。安东尼张了张嘴,暂且放弃自己今晚的目标,匆匆去追她。
好吧,这个格兰芬多小女孩蛮可爱,或许她需要安慰。安东尼忽然很有良心地想。
正如一切狗血剧的展开方式,安东尼根本没有机会开口,便被迫将舞台让了出来。
“请让我们单独谈谈。”布雷斯很客气,神色却不轻松,与方才判若两人。
“安东尼,走吧,不要耽误我们夜巡。”简克制地说。
她仿佛看了布雷斯一眼,但事实上目光所及只是他深灰色的长袍下摆。
“我觉得当下的问题似乎对你来说更重要。”安东尼目含深意,识趣地说。
简重重靠在墙上,低头,长发掩盖她的表情。
布雷斯皱眉,试探开口:“简,我……”
“我没有怀疑过你的爱,从来没有。”她叹气。
布雷斯的眉头微微松动,他想了想,又要说话,却依旧被她打断。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她仿佛根本不在意他有怎样的辩白。
“安东尼……父亲……还有你,自作主张,我讨厌一切自以为是,为我做决定的人。”
简鼓起勇气,猛然抬头直视这张带给她快乐和苦涩的脸,心还是被某些不安分的躁动狠狠碾过。
“你和我父亲达成了一致,对吗?”
看着她痛苦的眼睛,布雷斯沉默两秒,隐瞒事实的措辞在此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不在乎你们做了什么交换。金钱,地位,还是我母亲的下落……布雷斯,你不必以为自己做了多伟大的事,你很清楚,我永远只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你从来没有平等地看着我,平等地去听一听我的想法是什么。”
她走了。
布雷斯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这不是他意料中的结束。
这是他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女孩,也并不能掌控这一切。
简不知道安东尼是否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或者说她单方面的控诉。
但今晚剩下的时间,他的态度明显不同,打量她的眼神也有些奇怪的敬佩。
“扎比尼居然没被你痛殴一顿,真是奇迹。”
“我很抱歉给你留下这种印象。”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自己的确是成长了吧,简这样想。她有些疲惫,想要早点回寝室泡个澡,早点被温暖的被子拥抱,逃避这个真实而冰冷的世界。
安东尼看出她心不在焉,便闭着嘴顺从地跟随她。两人象征性地在五楼绕了一圈,便打算各自往塔楼走去。
“我以为你们在勤奋工作,级长小姐。”
斯内普校长不知从哪个黑暗的教室出没,将敷衍了事的二人抓个正着。
“怎么?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美酒太醉人?让你们忘记了级长的义务?”
简不知道今晚自己的脑子哪根筋不太对,竟然走上前,问斯内普:“校长先生,斯莱特林认为的爱情是什么?”
安东尼几乎要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举动吓傻。
他在背后举起魔杖,只等斯内普发怒逮住她的瞬间,便制造点大动静向麦格教授求救。
斯内普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几乎要发脾气,可那个女孩的眼睛里没有刻意的挑衅的情绪,只是那样看着他。
“爱情?那是蠢人才会在意的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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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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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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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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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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