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雪遗世独立于一翘石,长风卷动白裙,呼呼作响。
如今夫君已寻回,几个小虾米又翻不起大浪,本应该心绪安宁,心湖却在此刻有些波澜。
好看的眉头轻挑,她掐指捏诀,欲施展道术一窥设下阵法中少年的动静。
一旁的宁诗雨见到此幕,连忙上前打断:“前辈,今儿个天气真不错……”
钟离雪面无表情抬头望天。
顷刻间,本是晴朗的天空在她的眼神之下乌云密布。
宁诗雨:“……”
未多言,钟离雪提剑拂袖飘然向山下而去。
“前辈,你去哪儿?”
“前辈……”
宁诗雨急忙跟上,一个闪身来到钟离雪身前:“前辈忘记答应我的事了吗?”
“我回山下只需两息时间,不耽搁为你姐姐护法。”
钟离雪冰冷的注视着拦下她的女孩,冷声道。
若是现在她还不知有猫腻,那也枉活这么多岁月。
“今日是姐姐最关键的时刻,容不得半点闪失,还望前辈见谅。”
宁诗雨脸上一副一心为姐姐的模样,让人看见不禁动容。
毕竟,为姐姐带绿帽那也是为姐姐~
“你拦不住我。”
钟离雪持剑横胸淡淡出口。
暮雪已出鞘三分,森寒的剑光在其上流转。
宁诗雨顿觉千百万根细针散发着凛冽的寒意环绕在周身。
秒怂。
吃醋的女人太过可怖,更莫说对方是天地间最强的三人之一。
于是,她侧身恭敬行礼:“前辈,请。”
望向山下只剩几点的屋舍,宁诗雨隐隐约约有不详的预感。
总感觉给自己找了蠢队友是怎么回事?
不知狐狸成功带走师兄没……
要是苏白桃真的当场被捉住,她也只好含恨——
卖友求荣!
两息只在弹指一挥间,当视线转换,钟离雪已来到房内。
凝眸一看,少年安详的躺在床上睡着,其上覆着一层薄被。
她细细感知,发现阵法被破去一角,空气中弥漫着——
狐狸的骚味?
其实是淡淡的桃花香,但她还是鼻尖微皱,还是发出一声轻哼。
“你醒了?”
察觉到少年眼皮跳动,钟离雪冷冷的注视着他。
“唔……”
林奇半眯着睁开眼睛,当女子清冷的面容映入眼帘,仿佛被泼上一盆冷水马上清醒。
“阿…阿阿雪!”
心头在一瞬间惊慌失措,如万马奔腾。
好在身旁并没有滑嫩的手臂抱着他,很快镇静下来。
不然,指不定要上演一场回家的诱惑……
虽然每个人都唾弃洪世贤,但人人都想当洪世贤。
林奇将其称之为渣男真香定律。
“苏白桃来过?”
钟离雪冷冷问道,眸间凝结冰雪。
而后想到什么,她用剑鞘挑起少年盖着的薄被。
“阿雪,不要!”
可是这声阻止已然晚了。
少年赤裸着的身体与钟离雪的目光碰个正着。
女孩脸咻的一下红了,立马转身,语气也颤抖起来:“你…干嘛…不穿……衣服?”
哪里还有刚才半分冰冷的样子?
甚至于头顶上的热气都清晰可见,宛若蒸汽姬。
林奇神色复杂的将被子遮住致命要害。
就是因为要干嘛所以才不穿衣服啊……
“穿着睡热。”
感受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钟离雪转身,仍然不好意思看他,红着脸低头看脚尖。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
狐狸,脱衣……
这很难不想像发生了什么。
羞红褪去,她抬首冰冷的注视着一脸睡意惺忪的少年,冷然道:“夫君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
“怎么可能!”
“我林奇是那种人?”
否认三连毫不犹豫出口。
林奇将头摇的飞起,自认没做对不起念薇和…阿雪的事。
第一,他当时已经被狐狸打晕,完全不知接下来发生的事。
第二,众所周知,人是不止一个口的,狐狸怎么弄的只有她知道。
第三,短短的时间内他怎么可能这么快结束。
反正无论怎样,他觉得自己没做过。
这很唯心主义。
少年信誓旦旦,钟离雪满腹狐疑。
但最终女孩还是选择相信,就像当初他解释杀她的理由足够苍白她也相信那样。
“哼。”钟离雪冷笑。
愿意相信不代表她不心怀芥蒂,这一切的账还是等待婚后再慢慢算。
“赶紧穿好衣服。”
“哦哦,做什么?”
“你不是想看证道吗?我带你去看。”
“阿雪,你怎么知道我想去?”林奇惊咦出声。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能不知道你的性子。”
钟离雪清冷的眸子白了少年一眼。
这白眼倒是褪去她之前高冷的感觉,别有风情。
林奇一愣,而后在心里给了自己两耳光。
又是对不起念薇的一天……
他很快穿好衣服,随着钟离雪出门。
“阿雪,证道之人的心尖血是不是可以治愈万伤?”
路上,林奇问道。
思索片刻,钟离雪回道:“应该可以,毕竟那是半生修为的凝聚,又包含大道的纹理。”
“那…取出心尖血会怎样?”
钟离雪停下脚步奇怪的打量着他:“轻则修为损废,重则道破身殒。”
林奇若有所思:“那两者谁的概率大一点?”
“之前从未有人取出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夫君,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我有一个朋友很好奇……”
两人继续向山顶出发。
“对了,阿雪,若是一个人冲击境界失败,大道损毁,这种伤如何治?”
“未听说过这种情况,但想必也只有心尖血可以一试,毕竟大道之间会互相共鸣。”
“……”
山路上,不断传来问询声。
而少年的一颗心随着女子清冷的解答缓缓沉下去。
…………………………
“苏狐狸……”
宁诗雨见着满脸憨痴笑容的苏白桃,用力摇晃她的手臂,凑在狐耳旁大声道:“苏白桃!”
“小诗雨~怎么了?”
苏白桃回过神来,一双玉手拿捏住她晃动不停、不受控制的尾巴。
“师兄呢?”
宁诗雨赶紧问道。
这狐狸与她会合后就一副傻乐的模样。
不对劲.jpg
“什么师兄?哦,他还在钟离雪那里。”
???
宁诗雨一副你他喵的在逗我的表情。
她双手抓住狐狸的手臂用力摇晃,杏眸怒瞪:“不是说好拯救师兄于水深火热之中吗?你去了一趟独自回来,还傻笑个不停,被钟离雪灌迷魂汤了?”
“小诗雨,这个不能怪我。说好钟离雪会等着你姐姐证道之后再回来,怎么突然她就杀个回马枪?”
苏白桃不满嘟嘴,而后你又拍拍胸脯庆幸道:“还好我早早闻到他的味道,溜得快。不然我现在打不过她,说不得就被扒了皮……”
接下来的狐狸大吐苦水,甚至翻起陈年旧账,诸如她被安婉是如何欺负的,被钟离雪是如何气的要死。
“停停停!”
宁诗雨再也忍受不了,摸着狐狸的额头:“你今天吃错药了?”
“……”
苏白桃自知不能表现的过于异常和兴奋,揉揉脸,神色严肃:“小诗雨,这次拯救师兄的任务我们二人皆有过失,就不要再追究啦~”
“我没追究,我是问你傻笑个什么?师兄落入钟离雪的魔掌你这么高兴?”
宁诗雨眼神复杂的望着苏白桃。
头一次觉得证道强者再过可怕也比不上让狐狸当队友。
“你是不是背刺我了?”
她狐疑的望着又发愣露出痴笑的苏白桃。
“小诗雨,那怎么可能?我们百年交情会做出那种事?”
苏白桃收敛笑容,又不满道:“我要是第一个发现师兄,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哪像你……”
今日她的话似乎格外多。
又听了一番埋怨后,宁诗雨愈加肯定狐狸定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但狐狸为什么要背刺她?又是怎么背刺她的?!
头疼的揉揉脑袋,宁诗雨转身。
“小诗雨,你去哪儿?”
“姐姐将要证道,我去看看。”
“快去快回~”
苏白桃微笑着对女孩挥手送别,满脑子想的都是清晨的事。
因为过于害羞,她把师兄打晕,独自探索。
但她都是按之前师兄床底下的小书做的,这样应该就能生小狐狸了吧?
嗷呜呜呜!
女孩白皙的脸颊衬着丝丝羞红,好似桃花满树,无风自摇。
…………………………
“蠢狐狸,臭狐狸……”
宁诗雨愤懑的折着路边的野草,口中念念有词。
早知道苏白桃靠不住,她就应该找姐姐做队友。但若是让姐姐去偷偷摸摸做事,以她的性子又肯定不会答应。
而且就算答应也涉及到一个两姐妹谁大谁小的问题。
不多时,少女便来到山峰上。
“姐姐,准备的如何?”
宁诗雨换上好心情,笑容满面来到白衣女子的身前。
宁诗晴睁开双眼,一道剑光在双眸间一闪而过:“家仇雪恨,今日一报。”
感受到姐姐的气机锋利,宁诗雨轻轻道:“姐姐,那血焰楼楼主会来吗?”
“他一定会来。”
宁诗晴蕴藏剑意的眼眸直射远方的云层,似要将其看穿来。
就算他不来,今日她也必将证道成功。那时,天下之大再无他藏身之所。
所以他一定会来!
“姐姐想好证何道了吗?”
大道三千,皆可入道,但百年来宁诗雨从未看到姐姐将何物置于心上。
苏白桃当初是太上忘情证无情道,钟离雪被爱人背叛只信手中青锋算是剑道,郁念薇是不信天下有情堕入魔道。
除开安婉的道从未显露,其他人的证道历程宁诗雨或多或少知道。
所以她十分好奇姐姐将欲证什么道?
“已想好。”
宁诗晴轻轻颔首。
宁诗雨:“……”
她问的重点不是在证何道上?
但下一刻,只见宁诗晴向前三步,凌空摄一截枯枝与手中。
脚步在空间上轻踏,掀起阵阵涟漪。
血焰楼楼主已至,决战之时开始!
……………………
当林奇与钟离雪慢悠悠到达山顶之时,天上已凝聚厚厚的乌云,遮天蔽日,不见阳光。
万物都阴暗下来,不时有雷声闪电,俶尔照亮一方。
隐约间,少年能看到空中两个小点正在极速冲撞又分开。
离得更近些,那清丽的白衣女子已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正是被誉为后起之秀的宁剑仙宁诗晴。
似是感应到他的到来,女子侧首向这方看向一眼。
只是一眼,那浑身血红的男子抓住机会施展手段犹如高速射出的炮弹直奔女子而去。
“不要!”
林奇下意识向前迈出出声阻止。
但远在高空的宁诗晴仿佛早有预料,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喃喃道:“师兄,上一世你护我,这一世换做我护你。”
那年的师兄还不是这般模样,是个总爱惹她厌恶的少年。
“师妹,你可知道剑宗的招式最注重什么?”
“什么?”
练剑的白衣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似是厌恶的看他一眼。
“快准狠,方才师妹的剑歪啦……”
男子毫不在意女子的厌恶厚着脸皮上来。
“我的剑自是直的,是师兄的心歪!”
“……”
她手上的枯枝迅速生芽开花,若一剑笔直的递出,像男子当初死皮赖脸凑上来纠正她时那样。
一息之后,天地哀嚎,突然间暴雨淋漓,洗刷着万物。
天空中一道快到极致,璀璨到极点的剑光闪过。
浑身血红的男子从空中跌落。
雨水打湿林奇的衣裳,他毫不在意,双目出神,而后嘴唇下意识微动、温柔小声道:“师妹,你练的剑——成了。”
暴雨忽的停下,剑光去势不减,切开厚厚的云层,露出其后金黄的阳光。
“夫君,我们走吧。”
钟离雪抿嘴,用衣袖轻轻擦拭少年脸上的雨水。
“……好。”
转身回眸间,少年似乎看到天上的白衣女子灿然的对他笑。
阳光透过乌云照射在她的身上,宛如聚光灯下翩翩起舞的花儿。
天空随之放晴,万里无云。
宁诗晴?
当真是个好名字……
林奇沉默走着,闭眼回想离开村子后的一幕幕以及…念薇,暗自捏拳。
“阿雪,我们去天域吧。”
他对上女孩诧异的眸子。Χiυmъ.cοΜ
“好。”
钟离雪浅浅微笑着回应,第一次笑的不那么含蓄。
……
这一日,天下有三件大事发生。
第一件,剑宗宁诗晴斩昔日仇人于汤山之下,证无上大道。
第二件,天域雪帝携一少年回帝宫,昭告天下,三日之后少年将取她为妻。
第三件,人域无大能坐镇,天魔突然暴走,前线溃败,人域……失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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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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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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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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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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