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相信,这三年来她在晋王府所做的一切,恐怕都只是为了让他讨厌她,让他休弃她。
而她就此可以逃离他,从此逍遥自在。
原来他在她的心中,是一点位置也没有的,她恐怕从下嫁给他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在谋算着如何从他身边逃离了。
想到这里,左天逸忍不住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碰——
杯子碎裂,血丝溢出,晕开他的掌心。
“逸哥哥,你流血了。”林舒柔惊呼地跑到他的身侧,她拿出手绢要替左天逸擦试。
左天逸却目光愤愤地盯着沐非毫无反应的淡漠面容。
他飞身而起,飘然落在沐非的身侧。
他一双黑曜石般透亮莹润的子瞳,此刻一眨不眨地盯着沐非,带着怨恨愤怒的味道。
他干嘛这么看着她?
沐非不解,莫非他也想向她讨教一番?
想到此,她额头隐隐地突了突,手指不由地抬起,揉了揉眉间。
“晋王爷,莫非你对阮姑娘当这把关之人还有异议?”
夜歌冰蓝色的光泽变幻着,他摇着折扇,飘然而至。
夜歌的一句话,让在座的各位,包括三大才子,眼中皆有火光燃起。
左天逸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沐非,他抬起他受伤的掌心,摊开到沐非的面前。那抹妖娆的红色,刺了刺沐非淡漠的眼瞳。
他这是何意?沐非淡眉微微凝起,左天逸却将受伤的掌心再递近一些。
沐非讶然,他这该不是——“你想让我给你包扎伤口?”
“你害的,你包扎。”左天逸别开脸,他别扭地避开她飘过来的诧异目光。
只是那血色沾染的掌心,却再次朝沐非靠近了三分。
他很固执。琇書蛧
夜歌冰蓝色的眼瞳,泛动一抹异光,他完美的唇形微微动了动。
沐非虽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但她还是拉过他的手,细心地拔掉了他掌心中的碎裂瓷片,而后淡淡地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绢帕,替他轻轻地包扎上。
“好了。”她唇角扯了扯。
从头到尾,她的表情都很自然,动作也很自然,没有丝毫的别扭,丝毫的不安。
她就像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一样,专业而不带感情地对待病人。
左天逸痛恨的就是这一点,他痛恨她疏离漠然的样子。
沐非见他还呆在原地,她重复了一遍。“王爷,已经好了。”
哼——
左天逸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冷哼了一声,而后愤愤拂袖而去,似在跟谁生气。
沐非奇怪地看着他离开,她困惑了。
怪事,他这是又在玩什么花招?
她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啪——
夜歌折扇收起,他冰蓝色的眼瞳沉寂着。
“相信在座的各位,现在都没有疑问了。既然没有疑问的话,比赛就此开始了。天涯,玲珑,云舞,立即安排。”
他此刻没有看戏的心情了。
棋盘安置在空阔的比武场地上,四副棋,四个方位,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排列。
每颗棋子乃用花岗岩打造雕刻而成,约莫三十公斤重。
白芷推动沐非到安置棋盘处,四国的十八名武士都已根据游戏规则。
分别标示了刺客、禁卫军、弓箭手、骑士、将军、国君名称,每位武士皆站在石棋上,一人一个棋子位。
对弈双方,武士身着的服饰,以颜色区分,把关方的武士身着蓝色劲军装,破关方的武士则身着白色劲军装。
沐非看着眼前阵容,淡然的眸光,微微晃动。
她视线游离,无意间落在了夜歌的身上。
她的游戏规则没有述说得那么详细,包括武士服饰颜色、标示、攻击防守限定位置以及人带棋同进同退的做法,她都没有涉及。
但眼前这个绝代风华的奇男子,她不但将她的皇家战旗规矩理解得透彻,而且还附加上了他自己设定的游戏规则。
他的智慧才能,举一反三的能耐,令她暗暗吃惊。
他先前故意挑起各国对她才学的质疑,对她才学的考验,一来是想要留有时间来布局新的棋盘,二来是想试探她的才学底线,一箭双雕。
他如此煞费苦心地牵扯上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沐非按在轮椅上的左手,手指不由地磨了磨,她想不到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设计的局内,她就像他手中的棋子一样,受控在他的手中,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不过她要想跟他斗上一番,恐怕难度要加大了,她尚且还需要再三斟酌,思定而后行。
她闭上眼眸,揉了揉微横的双眉。在她察觉到暗流气息涌动的瞬间,她的双眸睁开了,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平静而温和。
“夜公子,领教了。”她抬眸,嘴角浮动一抹冷嘲。
冰蓝色的光泽掠过一道快光,夜歌扬眉而笑。
“夜某人好像又得罪阮姑娘了?”
“得罪不得罪,夜公子心中有数,不是吗?”
沐非冷意浮动唇瓣,她盯着他虚假的脸淡道。
夜歌莞尔,而后折扇打开,他轻轻一笑。
“如果阮姑娘指的是刚才的才学切磋的话,夜某人觉得阮姑娘并没有吃亏,不是吗?我若没记错的话,阮姑娘刚才一场切磋已得一百四十万两白银。”
“你以为我很稀罕那些银子?”
钱财对她而言,够用则可。
她之所以加价,就是想让其他人知难而退,断了念头跟她切磋。
夜歌一笑,他早知道她狮子大开口,是想断了那些人挑战她的念头。
她的想法不错,不过还是有欠周全,因为她错算了一步。
“阮姑娘不稀罕银子,他们自然也不会稀罕银子,不是吗?”
她面对的是各国的皇族贵胄,他们自恃身价非凡,本就不甘与常人一般。
沐非的做法,恰好有机会展示他们尊贵无比的身份地位,那区区几十万两银子,他们又怎会放在眼中?
“看来我是弄巧成拙了。”沐非苦笑道。
“吃一鉴,长一智,是人都会有错算的一天。接下来,阮姑娘自然就会扳回来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他折扇一挥,冰蓝色的光泽漾开一圈。“你的对手来了。”他完美的薄唇,扬起会心的笑。
迎面左天逸随风而来,他跟夜歌擦肩而过,侧目相视,深邃清冷的子夜瞳仁,与一双似笑非笑的冰蓝色子瞳,在空气中相撞、交汇。
他们停驻那里,衣衫飘飘,青丝飘飘。同样含笑的眼瞳,涌动莫名的两道气流,从他们各自的眼睛里,穿透到对方的眼睛里。
“晋王爷,希望你有足够的运气。”
夜歌手中的山水墨画,缓缓而开,他笑扇秋风。
“承夜公子吉言,本王一定会有足够的运气。”左天逸深黑的瞳仁,蓦然暗沉。
“莫忘了,她始终是本王的晋王妃。”他微微抬了抬沐非替他包扎的右手。
“自信是好事。”夜歌冰蓝色眼瞳,一道锐光,在半空中擦过火花。
“但自负却要支付代价。”他魅眸波光流转,似有深意。
而后扬风飘起,落坐在一旁的观看席上。
沐非淡然的眼眸,在那一刹那,忽然亮了起来。
她唇瓣扬了扬,一抹淡淡的笑,停留在那里。
那笑一闪而逝,但还是被左天逸深沉的眼瞳捕捉到了。
他剑眉挑起,安然落坐在沐非的对面。
“妃儿,你我对弈,恐怕这是第一次,本王就让你先行。”
沐非嘴角冷冷地勾了勾。
“晋王爷,在比赛期间,还是唤我阮姑娘吧。双方对弈,你我现在各自代表召陵王朝跟逍遥国。所以,称呼上不要过于亲昵,本姑娘不想担负放水的污名。”
左天逸此刻看不透沐非的心思,她的淡然与平常不同,有一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感。
她一介柔弱女子,何时拥有那么强悍的气势?
他抬眸,再次深深凝望过去,她的眉眼依旧淡淡的,跟往常又并无不同。是他的错觉吗?
“晋王爷,新棋规矩,主随客便,请不要耽误时间,香炉上的香已经点燃了。”
她神情淡然,目光专注在棋盘之上。
左天逸黑亮眼瞳微微一愕,而后沉声道:“遗世慕庄周,睡去能为蝴蝶梦。”
他手挥小棋,禁卫军随棋飞出,杀到对面的刺客棋子上。
一出招,就先灭刺客,以防国君被刺的隐患。
快速的身影交手,一招划破刺客的胸口。
“学诗类高适,老来犹作百里凰声。”
沐非淡然应对,左天逸手中的禁卫军不能再攻击,退回棋位。
“世上什么东西比天更高?”轮到沐非出题了。
左天逸微愣,这是什么题?沐非手中的弓箭手已然出击,在瞬间灭了左天逸一个禁卫军棋子。
在坐哗然,林舒柔从席位上站起来。
“阮湘妃,你那是什么题目,你分明就是有意为难。世上哪里还有东西比天更高的。”
“林舒柔,你此刻出声,质疑本姑娘的题目,本姑娘已然不悦。你学识浅薄,自持过高,哪里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本姑娘就告诉你,有一个词叫心比天高。比天更高的东西自然是人心。满意了吗?”
沐非冷冷地看着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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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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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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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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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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