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然见宁光仍就迟疑,忙用手肘轻轻撞了下身边的人。
“再说了,万一他们又找上门来怎么办?”
他边说着,暗地里对赵亓侑疯狂眨眼睛,企图对方配合自己。
意外之喜降临,赵亓侑方才刚黑掉的脸色顷刻多云转晴。
宁光张开嘴,闻言瞧见面色冷肃的赵亓侑承认,只好将话咽进肚子里,无奈地点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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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离启程还有一天多的时间,段嘉然就好好利用起来,约了之前给自己诊断的医生做复查。
做完信息素采集分析后还有CT检查,段嘉然声称自己能独自解决,留赵亓侑一个人在走廊上孤坐。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又无趣,赵亓侑坐在长椅上,手指拨动着铜制外壳的打火机,不知道它被放在口袋里搁置了多久,只能蹦出些火星子了。
注意到前方墙面上“禁止吸烟”的挂牌,早已远离烟草的赵亓侑手指一顿,收好手中危险的器材。
周礼曾经试图以暴制暴,纪检部的成员多半是段嘉然那群不学无术的朋友,这个安排看似不合理,但至少在这群公子哥热情高涨时很是有效。
段嘉然也觉得好玩,抢了朋友的袖章戴着玩过一天,结果正好就碰上了赵亓侑接过佘延递的烟,将这伙人一窝端了。
“在干嘛呢?!没收了!”
平生最厌恶烟味,段嘉然毫不留情地痛斥了这群看着比自己还混的家伙。
触及到对方略显厌恶的眼神,赵亓侑刚伸出的手不经意地颤了一瞬,即使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被登记姓名的关系户,也没能开心起来。
当时自己还没整明白的那点心思就被精明讨厌的佘延发现了,因此又落下了一个把柄。
回忆来得汹涌,往事让赵亓侑神情有些恍惚,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相册,密码还未输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内。
来人坐下后便架着腿靠在墙边小憩,应当也是来看病的,只不过病历和单子全在后边跟着的人手里捏着。
段云映昨天应酬完回家突然跌倒在地,桌面被撞击和东西掉落噼里啪啦的响声惊动了厨房内煮醒酒汤的苏祁和刚准备离开的助理司机。
等众人走过来一看,段云映正伏在地面抚着上腹呕血,苏祁怕他是胃出血,又气又急,蹲下来慌乱了好一会被人提醒才连忙请司机和助理帮忙。
好在最后检查出来的只是急性胃炎,但是如果不好好注意身体病情只会恶化。
不论输了一晚液的段云映如何保证三餐按时吃,少喝酒,苏祁也没消气,回家准备午饭前只开口过一次,还是为了嘱咐助理带人去做个全腹CT平扫,免得肝脏还有什么毛病没看到。
于是段云映这才臭着脸坐在CT室外等候,直到alpha的直觉让他感受到身旁传来的目光。
虽然企业涉及的领域不同,但段云映还是认识赵习松的公子,上次去找自己儿子时也看见过赵亓侑。
作为晚辈,赵亓侑见他看过来,挺直脊背,先开口打了招呼:“您好,段叔叔。”
段云映和气地欸了一声,气氛尴尬了一瞬,他这才主动问道:“你来检查什么?”
“不是我来的。”赵亓侑摇了摇头,心如鼓擂,虽然段嘉然和段云映的关系看似很僵硬,但段云映终究是他的父亲,赵亓侑在他面前难免感到紧张。
段云映这才注意到他两手空空,很明显是来等人的,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忙问道:“你陪嘉然来的?”
见对方点头,段云映表情有些慌,但很快就掩饰好情绪,板着脸问:“嘉……段嘉然又怎么了?”
奇迹般地,赵亓侑居然从段云映大家长的做法中看出了一丝关系,想起段嘉然也尝尝有类似“欲盖弥彰”的小动作,赵亓侑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摇头否认:“阿然没事,只是约了复查。”
“叔叔身体怎么了?”
赵亓侑怀疑过段云映是专门来找段嘉然的,但看来明显不是如此。
段云映并不太想谈,语气平淡:“没事,就是来检查一下……别和段嘉然讲啊,免得这臭小子又和我吵架。”
见赵亓侑点头,段云映才放心,点点头继续闭眼小憩。
如若他脸色好一些,赵亓侑便相信了他的说辞。
半晌,少年独特的低沉嗓音从耳边传至段父耳朵里,“段叔叔,阿然性子急,有的事情你想知道得好好亲自去问的。”
段云映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奇怪地应了一声。
他一个当爹的被外人嘱咐,总觉得怪怪的。不过他说的的确有道理,段嘉然那个臭脾气,其实好好说话还是听得进去的。
段云映内心否认自己也是同样的臭脾气,坚决不承认自己拉不下脸才不当面找儿子的。
被赵亓侑这话弄得浑身不舒服,只好起身说里头太闷,想出去走走,让助理在这边等叫号。
途中还在心里想赵习松狡诈多疑,他儿子倒看着是个乖巧懂事的,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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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恢复得不错啊!嘶,你说用药的同时还请了你的……alpha朋友帮忙是吧?”
医生一边翻看着段嘉然的检测报告,一边询问道。
“嗯。”
“那可以讲讲具体用的是什么方法吗,主要是这种病太个性化了,我们还没总结出来一个比较系统的治疗方法,所以对于你这种恢复得较快的病例想深入研究一番。”
医生扶了扶眼镜框,适时地提供解释。
“当然,我们要求自愿的。”
医生见段嘉然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了然地笑道。
闻言,段嘉然露出窘迫的神情道:“也不是不想帮助你们,其实就是对方的信息素介入治疗,我朋友的信息素等级也比较高。额……具体的就是隐私了,抱歉。”
既然如此,医生也不强求,不过他的话还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些帮助,比如研究的方向。
医生点头:“没事,这次的话就是再给你开一些药,应该不到半个月就能完全恢复了。”
段嘉然拿着单子走出会诊室时还有些恍惚,居然就好了,还以为是场艰巨的持久战紧绷了许久的心情骤然放松。
“怎么样?”
段嘉然闻声抬头,接过对方递来的冰可可,忙碌了一早尝到久违的冰感,段嘉然爽得眯起眼。
片刻,段嘉然咬着吸管含糊地说:“还行。”
不知为何,也许是觉得医生的话太模棱两可,段嘉然不打算现在告诉赵亓侑自己的病情有所好转。琇書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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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一下卫生间。”
取药时太过手忙脚乱,饮品浇了一手,段嘉然皱着眉头去洗手。
“哕!”
走到洗手间门口便听到压抑的呕吐声,在医院不是什么大场面,段嘉然没有多想。
段嘉然走到洗手池旁自然地挤出两泵洗手液,遵照着镜面角落处贴的七步洗手法揉搓起手掌,泡沫纷飞间,镜面反射的另一端洗手台前站着的赫然是自己的alpha父亲。
准确来说是趴着,段云映紧紧揪着自己的上腹,不住地干呕。
胃已经空了,但呕吐感依然存在,最后再努力也只能吐出一些胃酸。
段云映几乎要缺氧倒地,好在被人及时地扶住,他虚弱地攀住对方的手臂感谢:“谢谢……”
转头却看到了最不省心的儿子。
段云映:……
段嘉然反倒咧开嘴角笑得开心:“不用谢,爸爸。”
故意加重了“不用谢”三个字,真是稀奇,他爹和他说谢谢了。
段云映看见儿子欠扁的表情,动手的欲望让胃都舒服了许多。
段嘉然扶着父亲去漱口,适时地递上了一张纸替父亲擦了擦,体贴地说道:“这次就不用说谢谢啦。”
段云映目光深沉,简直要无语了,好在苏祁来得及时,做了救兵。
“怎么这么久……嘉然,你怎么也在这?”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碰上出门找段云映的苏祁,刚才段父说要上厕所就半小时没有回来,负责替他输液的护士都来了,苏祁只好出来找人。
没想到在这碰上继子,苏祁有些惊讶,但他更惊讶段云映的脸色。
医生说了病情缓和可以进食,苏祁做的也是养胃的小米粥,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胃粘膜受损严重,胃负担较重,这段时间段云映都得通过打营养针来补充所需能量。
段嘉然掏出手机告诉了赵亓侑自己在哪,便心安理得地坐在病房的陪护床说晃着腿,在段父助理买的水果篮子中随便掏了个苹果抱着啃,津津有味地看着苏祁教训自己的父亲。
“你都多大一把年纪的人了,真当自己是小年轻?我不在家你就吃不好饭是不是?我是你爸爸还是你爱人啊?”
“好好好,又说好,次次都这样,你哪次改了?”
段云映见苏祁几乎要落泪,忙拉着对方的手,让他坐下,软声软气地道歉。
“我错了,错了。真的,以后再也不犯,我再进医院就是王八蛋行不行?我看看,别哭了昂,孩子在呢。”
苏祁拍开他的手,小声骂道:“你不本来就是王八蛋嘛?”
“诶,我是我是。”
段嘉然看这画面酸得牙疼,阴阳怪气地啧了几声,苏祁这才从怒意中醒悟过来,红着脸颊坐得更远,最后甚至直接离开了房间。
“唉,叔叔出去打个电话,嘉然你和爸爸聊吧。”
段云映眼睁睁看着人走远,门关上了都没回过神来,还是段嘉然克制的笑声让他反应过来,对着欠揍的儿子怒道:“笑什么笑,你怎么还在这儿?”
“老段啊,你可真是恩将仇报,刚刚还是我救了你呢。之前还说谢谢,现在就赶人。”
段嘉然将果核扔进垃圾桶里,双手做枕靠在墙上吊儿郎当地说道。
段云映很想他滚远点,可想起早上的事情,他别扭地撇了撇嘴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段嘉然摇晃的脚炖了一瞬,语气不显:“哼哼,就那样呗。”
“你……好好注意身体。”段云映不经意地蹙眉,少有的放软语气让他老脸一红。
没想到段嘉然毫不领情:“切,就你这样还来教训我?”
“你!”这死小孩怎么这么欠揍呢?段云映咬咬牙,没再说话,屋内陷入尴尬。
段嘉然木着脸在床上平躺了一会,再觉不出一丝有趣,便准备下床和老父亲saygoodby,却在此时听到段云映僵硬地开口。
“对不起。”
“哈?!”段嘉然跳下床那一瞬被吓得差点没站稳,今天太阳怕是打西边出来了。
“段云映,你是不是病昏了头?”
说着段嘉然还上前在他眼前摆了摆手。
“你真是……爸爸认真的,这句话应该很早以前就要和你说了。”段云映有些艰难地开口。
“……不只是因为上次打了你,你搬出家后我才开始反省,我的确在很多方面没做好一个父亲,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段云映竟有些哽咽,也许是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吐露得更加顺畅:“你是S级alpha,我的确骄傲,可就算你不是,爸爸依然……”
察觉到这话有些肉麻,段云映到底没能在接着说下去,不过两人都明白。
“虽然你和嘉松不同,是孕育仓里出生的孩子,我和你妈妈是没有爱情,但你不一样……”你是我们都期待降临的存在。
段云映不知道还能讲些什么,万千思绪到头来拧成了一股绳,剪不断理还乱,也许是病弱,他头一次在孩子面前如此感性。
段嘉然一直背对着他,迟迟没有作出反应,段云映看着心里叹气,苏祁劝过他很多次,可是身处家长的位置,总是习惯命令和支配,等到孩子真的挣脱自己上的枷锁,他只能像之前那般干生气干着急。
“你对不起的不只是我,对段嘉松,你也没做好一个父亲。”
段嘉然突然大声说道,却是在指出父亲的错误。
“他才多大,你们就只希望他能拼命往上爬。”
是了,之前的段云映都以自己所谓的对孩子好为理由,逼迫亲兄弟分开,一个只管努力学习往上爬,另一个只要老老实实地过完他早已安排好的安逸的一生即可。
他从来没问过孩子们愿不愿意。
这次段嘉然离家出走,他起初只是愤怒,可当一向听话乖巧的段嘉松也少见地反抗拒绝,段云映才开始惊讶,反省。
“是,是。”段云映羞愧地低下头,少见地被儿子指责却没生气,一时无言,最后只能无力地再挽留一次:“能不能再给爸爸,再给我一次机会?”
就像你们还是孩子时,犯了不计数的错误,最后也能得到父母的宽恕。
段嘉然沉默良久,段父第一次把主动权交给孩子,心情居然比他第一次在生意场上谈判还紧张。
“四十好几的alpha了还哭,丢不丢脸?”
他没有立刻得到段嘉然的回答,只获得儿子嫌弃的眼神,和一包刚刚被开封的纸。
“爸,我给你机会证明自己。你也给我机会让你知道我没那么差劲。”
段嘉然靠在方才的床头吃完第二个橘子,他才正式地回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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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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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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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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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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