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聊天时,他就告诉过黎听悬自己现在住哪里,既然已经知道小区的位置,想找到对应的门牌号,对他来说也并不困难。
只是没想过,冬日里天寒地冻,最是好眠,连冯周元都向谢霁翡请了两天假回家整顿去了,黎听悬倒好,不辞辛劳,竟然亲自找上了门。
只为让自己乖乖去做体检。
谢霁翡哭笑不得,趁外面没什么人,赶紧把男人先请进来。外面的寒气比家里重多了,他搓搓被冷空气冻到的手指,给黎听悬拿了拖鞋,招呼他到暖箱旁边坐下,裹紧身上的睡衣,好奇地问他:“我们小区的物业特别严格,光物业费一年就好几万,您是怎么进来的?”
他故意不去看黎听悬的面无表情,用一种含蓄的心虚和动容去给他泡了一杯热茶,“昨晚的雪下得很大,让我体检我去就好了,您大老远过来,就不怕把自己给冻着吗?”
黎听悬没有四处打量别人屋子的习惯,接了茶,也不急着喝,挨个儿回答谢霁翡的问题:“进来是用了刷脸功能,因为之前买过相关产业的房源,附赠了一些权限。我一直在车里,根本冻不到,不比你在室外工作的辛苦。”
谢霁翡用手指挠脸,“其实也没有那么辛苦,大家都知道,演员靠卖脸卖体力挣钱,苦就苦那么一会儿,却是实打实的高收入群体……”
黎听悬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平时那么温和绅士的人,现在的脸上却没什么笑意,谢霁翡顿了顿,不说话了。
气氛略为古怪。
“去把鞋穿上,病从脚入。”过了一会儿,男人说。
谢霁翡低头看看自己伸展在电暖边缘正摩挲蜷曲着的葱白脚丫子,马上缩回睡袍底下,道:“我不冷。”
他房子里的装潢配饰有两季之分,入冬以后,不仅开放了地暖,地上还会铺垫厚实柔软的毯子。早上刚在门口监控里看到黎听悬的脸,他心里一个咯噔,迅雷一样从被窝里蹦出来,鞋子在房间里跑掉了一只,索性不穿了,随便抓了抓头发就赤脚下了楼。
现在看来,某人应该见不得他这样衣冠不整的模样。
穿个鞋而已,满足他就是。
谢霁翡一边从软得能把身体全都嵌进去的沙发里爬起来,扒拉着勉强没有乱得飞起来的头发,一边往二楼爬。
昨天的台阶不是白摔的,疼得人筋骨发痛,下楼容易,抬腿像上刑。
黎听悬看出他不舒服,“拖鞋在卧室?我帮你拿。”
谢霁翡扶着腰,“咱们是马上就要出门吗?您顺便给我把衣服也拿上呗,从衣帽间随便拿一身就行。”
于是小助理之一在送饭过来的途中,收到这样一条信息——别来了,黎听悬接我看医生去了。
小助理:我是干什么的?
医院是谢霁翡很不喜欢的地方,基本在自己没有大病大灾以及看望重要人员的情况下,他都不愿碰这个地方。
消毒水的味道,让人闻得想吐。
黎听悬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带他过来,肯定是有备而来。全是富人才挂得起的五位数专家号,放到外面去炒,世界得疯。
谢霁翡口罩都没戴,只在鼻梁上架了个无框眼镜,头发软软耷着,像个斯文而夺目的帅男孩。
周边的人也许会多看他几眼,却不会有任何激动新奇的反应。
反而是黎听悬这么大一个总裁,见着他的人都眼睛一亮,想要过来攀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此外……
谢霁翡拍了X光刚从诊室里出来,就见隔壁走廊里突然来了一名眼熟的男子,风驰电掣的,快步向黎听悬的方向走去。
他挑了一下眉。
如果不是看到连霄然突然扑到黎听悬身后要勾他脖子时,男人反应迅速地抬臂一挡,后者胸口受到一肘,并脸色扭曲地呼痛,他会以为这好哥俩是约好的,要在医院里来个喜相逢。
“痛啊,你下手轻点儿,我现在是伤员呢。”连霄然穿着分外凉快的衬衣,上身情形一目了然,根本遮不住被打了石膏的明显部位。
黎听悬先是往谢霁翡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谢霁翡怔怔立着,投以疑惑的目光。
如果这俩人有什么商业机密要进行私聊,他换个地方坐坐,避个嫌,也没关系。
黎听悬见青年不动,晾下连霄然,首先跟谢霁翡说:“过来。”
谢霁翡顶着连霄然不可置信的眼神,唯唯诺诺地走到黎听悬的身边,一声未吭。
正当连霄然对他们现在的关系好奇得要死,忍不住想要问出口时,黎听悬挑剔地瞥向连霄然,很不给面子地揭短:“你爸打的?”
连霄然瞪大眼睛:“我的天,我爸都那么老了,他打得动我吗?”
“那是谁?”黎听悬猜到,“你来做假病例。”
连霄然随即挑了一个嘚瑟无比的眉:“伤我是真有,至于轻重程度,稍微用点伎俩,还是好糊弄的。兄弟懂我啊。”他转头冲谢霁翡眨眨眼睛,“小弟弟,你也不许往外说哦。”琇書蛧
谢霁翡举手投足都要先去看黎听悬的反应,见男人没有不赞同的意思,这才点头。
虽然,他实在没有什么多嘴的毛病。
“呦,这么听你黎舅舅的话啊。”连霄然开怀大笑,显得十分不怀好意,他用没打石膏的手肘去撞黎听悬的胳膊,“你怎么养的小朋友,这么乖,我可太羡慕了。”
谢霁翡脸红耳朵红,藏了半张脸在黎听悬身后,坐实了“乖乖仔”的称号。
黎听悬装作没听见连霄然的打趣,继续道:“为了逃婚,你还真是什么法子都敢用。”
连霄然一瞬间由笑脸变苦脸,“快别提了,那个陆家的小女儿叫陆璐的,才多大,二十出点头吧。就那么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家老头子是鬼迷心窍了吧,要让她来配我。不说我根本不喜欢这种一看就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而且祸害好人是要遭报应的,我不干哈。”
这回答倒是出乎了谢霁翡的意料。连家的大公子浪荡花丛的名声他是听过一点的,没想到还挺有良知,也是稀奇。
陆家的小女儿……他上次倒是见过一回,挺明艳的一个女孩儿,是很容易让人动心的类型。
等连霄然这个叭叭精走了,他才有八卦的心思,闲聊般提起:“原来连总的联姻对象是陆家,在阳城,陆家的财力可是很不俗的。”
黎听悬坐下仔细翻看谢霁翡的体检报告,幸而没有任何标红部位。
他听谢霁翡说完后,状似漫不经心,实则意味不明道:“黎家早年没落,到我手里的这十几年,财力也算是滚了几个翻了。”
“唔,是……”富豪炫富,令人羡慕。
谢霁翡眼神犹疑,腮帮鼓起,心想私人高级医院的点心真好吃。
“现在回去吗?”黎听悬问。
“嗯。”腿酸,嘶。
半晌,谢霁翡低垂的视野里出现一截衣角。
黎听悬背部微弓,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上来,背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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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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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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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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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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