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着“岳父”的面,燕溪不敢当面和他互怼,只好给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韩驰倒是对自己的儿子摸得门儿清:“小燕,你不用对韩裕卿这么客气。这小子就是不成熟,有时候特别欠揍,该家法伺候的时候直接开口便是。”
燕溪笑了笑:“好的叔叔。”
“嗯,总而言之,”韩驰说,“还得麻烦小燕以后照顾一下这家伙了。在家里……你算是顶梁柱,工作照常进行就好,我觉得你们这个行业还是很有前途的。有什么需求,直接和我提就行,不用多礼。”
燕溪脸上乐开了花,却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味。
……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瞥了眼韩裕卿,发现对方的表情忽地变得十分难看,这才明白自己确实没想岔,几乎要笑出了声。
岳父果然是拿他做儿婿,不是儿媳啊!
皮皮卿啊皮皮卿,你也有今天!
燕溪丝毫没有要澄清的想法,脸上笑容愈发诚恳,说话都自然了不少。旁边的韩裕卿就差点没背过气去。
感情在他爹眼里,他这个身高185的儿子,对着身高180,体型几乎弱不禁风的男朋友,居然坚定地相信自家儿子才是下面的那位?!
韩裕卿有点明白自家亲妈为什么会对燕溪如此抗拒了。
燕溪乐得开怀,和韩驰寒暄了下去。那口低音炮一出,颇有霸道总裁男友的气场。韩驰眼神中满意的神色也愈渐加深。
眼看场面就要受不住了,韩裕卿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说:“爸,你这是有了新儿子,不要旧儿子的节奏?”
韩驰却浑然没理他,对燕溪呵呵一笑,说:“你看这长不大的傻孩子,居然还能跟亲爹吃飞醋。”
燕溪掩着嘴轻笑起来。突然感觉见家长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应付的事情了。
吃完饭后,燕溪主动买单——用的是昨天才提出来的新收入。一看那四位数的澳元,差点没原地昏厥过去,幸亏还是韩裕卿悄悄给他塞了张卡。
男朋友是富家子弟,养不起啊。穷人燕溪仰天长叹。
他们和韩驰在门口道别,韩裕卿直接当着韩驰的面问了句:“爸,你这关算是过了吧?”
韩驰缓缓点头。
韩裕卿把戒指拿了出来,当着自家父亲面前戴上。
韩驰瞥了一眼脸上发烫的燕溪,幽幽道:“过了我这关,不代表你妈那边能过。”
韩裕卿不以为然:“这有啥关系?爸,以您在我妈那里的受宠程度,吹吹枕边风,我俩说不定明天就能回去了。”
韩驰板着脸,往他后脑勺扇了一下,说:“……没大没小。”
燕溪看着这对父子,面上若有所思。
他隐约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控制欲极强,却什么时候都在给他添麻烦的男人。从十多年前开始,这人就十分严厉,从来没怎么给过他夸奖和肯定。
更不可能允许自家儿子当着对象的面和自己调笑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一沉。
从韩驰和他的谈话中,他隐约能猜到韩裕卿的母亲是个怎样的女人——至少对孩子未来爱人的家庭关系一定会十分重视。
他们夫妇给了韩裕卿二十多年完满和谐的家庭,绝对不希望孩子被一个不怎么有家庭归属感的人所玷污。
燕溪感到十分头疼。
韩裕卿虽说偶尔会玩心大起,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很快就看出了燕溪面上的不对劲,连忙停止了和父亲的闲聊,说:“爸,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着燕子走了。我们得先回去做点任务,晚上再出门晃悠。”
韩驰微微点头:“去吧。”
挽起燕溪的手走了几步,韩裕卿突然又回头笑着看了一眼自家父亲,说:“爸,我能让他提前对您换个称呼么?”
燕溪一听,面上大窘,赶忙悄悄用指尖戳了对方一下。
韩驰面上倒是不变,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儿子这样跳脱的行为,眉峰一挑,说:“急什么急。等你妈那头过了,就得叫上个几十年,也不嫌烦?”
“当然,”他最后一句话给燕溪圆了场,“想叫的话就先叫着吧。”
燕溪眼中一热,但到最后还是小声说:“那叔叔,我们先走了。”
“嗯。”韩驰平视着侧边。远处,一辆劳斯莱斯朝这边开来,上面下来一个恭敬的人,躬身为他开门。
韩驰坐上轿车,一骑绝尘。
望着韩驰的车辆远去,燕溪心里倒是有些疑惑,问:“大卿,我能问一个和叔叔相关的问题吗?”
“你问呗,”韩裕卿说,“但凡你问的东西,我哪有不答之理?”
“唔,叔叔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个啊,”韩裕卿说,“跟咱的关系不大,他是这头一个房地产分公司的头……”
燕溪顿时噤了声。
韩裕卿和他牵着手走了许久,经过一处街心公园,见燕溪一直沉默不语,便说:“燕神,你刚才是想起什么了吗?感觉你心情突然变得不太好了。”
燕溪缄默了一阵,才开口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挺羡慕你的。叔叔和阿姨一定特别爱你。”
“哎,怎么还叫叔叔阿姨呢,”韩裕卿轻轻揉了揉他的肩膀,笑着说,“你以后没什么东西需要跟我划分得特别清楚啊。我爸妈也是你爸妈。”
“你别听我爸把我妈说得这么严,她其实才是比较刀子嘴豆腐心的那个,跟你性格反而比较像。我相信你们会很合得来的。”
燕溪走了十多米,突然回头,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我父母的故事?”
韩裕卿知道这是对方头一回主动向自己敞开心扉,连忙答应:“当然没问题,那可是咱爸妈。”
燕溪被他这用词说得有些想笑,又心里一暖。他脚下慢慢挪动着步子,左右环顾着翠林青叶,在脑中勾勒着两个和他并身同行的身影,回想着那个在他生命中曾经占据了重要地位的那两个人。
他的母亲,燕丽雯,是个年轻时来到大陆闯荡,最后为爱痴狂,和当时还仪表堂堂,开着工厂,收入阔绰的小镇青年何大玮坠入爱河,不顾家人的劝阻,和人领证结婚,在城里定居住下,生了燕溪。
何大玮本还算是个英雄才俊,虽出身平凡,但一直严于律己,坚信读书能改变命运,因而摆脱了曾经贫穷的困境,成为了一个小康家庭的一家之主。
但何大玮温和的形象只维持到燕溪的出生,就开始逐渐地分崩离析。
燕溪出生的那年,因为燕丽雯身体状况不佳,工厂又恰好撞上了实体经济危机,走了下坡路。经济上的压力令那人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未来孩子的身上。
燕丽雯在燕溪小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他的父亲偷偷买了许多教育孩子“成才”的书本,从他尚在襁褓之时就开始努力研读。虽然生活慢慢清贫下来,燕溪却还是按着何大玮的理想道路慢慢成长起来。这时候的燕丽雯,见丈夫将孩子带得还算聪敏,便放了心,出去做了不少零工。
这时候的两口子,生活还算十分甜蜜。但渐渐地,随着燕溪长大,有了自主的意识,家里那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就被掀起了波澜。
何大玮对他的管教可谓是相当严格,甚至可以用苛刻一词来形容。自燕溪上小学起,就被密密麻麻的生活时间表所支配,每天留给他的休憩时间只有寥寥几分钟。其余时间都在学着不同的东西——诸如比课本更深难度的习题,那时对他而言晦涩难懂的各种名著。
燕溪朝韩裕卿比划了一个手势,说:“你绝对无法想象,我小时候听的童话故事都是外文原版的直译——”
“我至今记得分明,安徒生童话里边有一篇叫红舞鞋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女孩子因为一时爱美,穿了一双红舞鞋去教堂做礼拜,结果被上帝责罚,开始不停地跳舞。”
“从早跳到晚,女孩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动作,直到她精疲力尽,跳到一个树林里边,遇见一个猎人,直接求对方把自己的双腿砍下来。然而那双红舞鞋,在离了她之后,依然带着她的脚在空地里跳舞。”
“……我靠,”韩裕卿说,“这故事有点暗黑啊。”
燕溪摊手:“所以你别怪我胆量不大。我从小听着看着这些故事长大,里面还配了黑白的插图,经常能让我晚上做噩梦。”
韩裕卿心中了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除开这些插曲,燕溪小时候活得几乎就像一尊毫无瑕疵的雕塑。每一场考试必须是全级第一名,每一学年必须拿到三好学生,必须做班干部,同时还必须得是班长。一旦有哪会不尽如人意,何大玮第一回先是警告,第二回便开始怒声呵斥,再有一回,就是一顿棍棒伺候。
“我都是为了你好,”他记得对方曾经这么说,“小时候不拼一点,长大了怎么和其他人竞争,你想凭什么东西在社会立足?”
母亲燕丽雯看得很是心疼,偶尔也会出声劝阻。何大玮一开始会看在她的面上网开一面,但某一回过年的时候,当他看见燕溪和两家的同辈孩子坐在一起玩游戏机,以绝对的优势将人打得落花流水之时,何大玮偶尔的放纵便彻底一去不复返了。xiumb.com
“我是让你每一样东西都做到最好,”对方当着所有孩子的面,将那台亲戚送来的游戏机砸碎在地,怒吼道,“但是不包括这玩意儿!”
“会打游戏有什么用?亏得你们这帮傻孩子还拿这个当宝了,”何大玮把他往外拖,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别让我看见你再碰这种‘精神鸦.片’!你玩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在学校偷偷和其他同学学坏了?”
何大玮怒火中烧。但他却不知道,那只是燕溪第一次接触游戏机。
在对方的影响下,燕溪虽然在大城市住着,但到了五年级,都还没怎么亲手碰过电子产品。
结果,六年级一到,学校开了信息技术课,燕溪瞬间就被吸引住了,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上了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找游戏来玩。
从那时起,叛逆心作祟的燕溪,正式踏上了进入游戏世界的不归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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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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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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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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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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