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徐鹤行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封文书在看。
“你还不去睡一会?”
徐鹤行道:“方才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
“哈?我就知道,给你带了吃的。”钟希磬摇了摇头,问道:“右相府不用再盯着了?”
“不用。”徐鹤行道:“李瑕等人若敢去,右相就会把人交给我们。”
“为何?”
“因为聂仲由通敌的证据在我们手上。是否牵连右相,只在左相一念之间。昨夜,两位相公已做了新的约定。换言之,右相答应不再保聂仲由,以及李瑕等人了。”
钟希磬似乎有些没听懂,但还是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徐鹤行道:“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杀了李瑕等人。”
“其实我一直太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杀他们?”
“为保社稷安定。”
“好吧。”
徐鹤行问道:“聂仲由审出来了?”
“没有。”钟希磬道:“殿帅派人用刑,浑身皮肉都烂了,死活不肯招。”
“我就知道。”徐鹤行应了一句,低头又看向手里的文书。
钟希磬想了想,又道:“有件事我觉得奇怪……北面回来那个毛贼叫什么来着?”
“白茂。”
“是,这白茂显然也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就算他告发了聂仲由,不该也将他扣下审问?”
徐鹤行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归你我管,总之他会助我们辩认李瑕那伙人。”
钟希磬道:“要捉到人才能辨认,眼下没线索啊。”
“有。”徐鹤行道:“白茂给了在逃五人的相貌身形,他们各有特点,并不难查。”
“就算如此,但临安城这么大,怎么查?”
“临安城十二厢,八十九坊,可以确定他们就住在右二厢。”
钟希磬很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查了那个叫‘唐伯虎’的书生。”
徐鹤行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幅画,递给钟希磬。
“你看画上的名章,作画者号‘柳山居士’,经查,不过是个卖画的落魄老书生,据他所言,中午在通和坊的金波桥附近卖画,一个年轻人买了他所有的画。可以确定,这所谓的“唐伯虎”就是李瑕。”
“然后你又跑金波桥去了?”
“是。沿街的摊贩我全都派人问过了,李瑕出门很小心,没人看到他是从哪里出来的,但必是在右二厢……”
钟希磬道:“可右二厢有十七个坊。”
徐鹤行抬手在临安城地图上划了划,道:“可以确定的是,李瑕就藏在祥符寺附近的这六个坊。”
“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徐鹤行将手里文书递过去,道:“鸡蛋。”
“鸡……蛋?”
“据白茂的说法,李瑕一天能吃二十多个鸡蛋。我让人打听过了,这六个坊,最近都有人一次买了数十个鸡蛋。”
钟希磬啧啧赞叹,抚掌不已。
“你果然厉害,难怪左相这么器重你。”ωωω.χΙυΜЬ.Cǒm
徐鹤行道:“这不算什么,肯多花力气就能找到。”
等到下午,果然有人来禀报道:“查到了,在同德坊灯芯巷……”
钟希磬由衷欣喜,拍了拍徐鹤行的肩,道:“你该是很快就要升迁了,往后别忘了我。”
徐鹤行转过头,看到钟希磬眼中的羡慕之意。
他也没怎么想,道:“你带人去办吧。”
“我去?”
“是。”徐鹤行道:“事到如今也不必遮遮掩掩了。聂仲由通敌叛国,李瑕也是嫌犯,枢密院调令已下,可以明正言顺地杀了。”
钟希磬道:“那我不是抢了你功劳?”
“左相能知道我的本事便是,该是我的功劳你抢不走。”徐鹤行道,“我困了,该去歇一觉。”
他倒也洒脱,说分功就分功,交代了几句后真就离开了左相府回家。
忙了这么多天的事情办成,他也轻松不少。
徐鹤行话虽不多,但钟希磬平日里待他好却是记在心里,觉得分润些功劳也好……
~~
灯芯巷小宅。
韩巧儿正坐在那背诵情报,高明月执笔抄录着。韩承绪正在给高长寿换药。
“韩老,你说李瑕为何不愿去西南另谋生路?”
“小郎君想必有他的考虑,他行事面上不说,其实心中每有主张。”
“我真是不知……如此朝堂倾轧……为何还想在宋朝谋权职?”话到这里,高长寿终是忍不住,叹息道:“他素来果决,此事上未免太愚钝了些。”
高明月微微蹙了蹙眉,头也不抬,道:“二哥异想天开罢了,真当只需扯个旗子,便有人来替你卖命?”
高长寿道:“我何曾说过是替我卖命?李瑕若愿意,离了宋朝,随便到哪不能立足?往后我们大可与他作一家……”
“离了宋朝?随便到哪立足?”
高明月依然是头也抬,但不知是哪来的气性,又道:“二哥还当自己是大理岳侯,往山沟里一站,无职无权、无钱无粮,自有人箪食壶浆来迎你?”
高长寿却只是咳嗽了几声。
高明月愣了愣,她背着身看不到兄长的表情,却自知失言,轻声道:“我是觉得……二哥伤势未愈,不如再等等。”
韩承绪忙作和事佬,道:“是啊,两位莫要争执,小郎君素来有成算,倒不必我们操心。”
高长寿倒是大气,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习惯了。”
他瞥了高明月一眼,笑了笑,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有叩门声响起。
韩巧儿转过头,数着那韵律,喜道:“是李哥哥回来啦。”
韩承绪抬头看了眼天色,奇怪道:“今日怎这么早?小心些。”
高明月快步到门边探了一眼,开了门,迎了李瑕进门,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被通缉了。”李瑕拿出一张海捕文书放在桌上。
韩承绪一看,喃喃道:“我们……成了蒙古细作?”
“恐怕是聂仲由通敌的证据真被人拿到了。”
“可……可……是他出卖了我们?这上面怎会有我们的身形相貌?”
“不好说,也可能是北面张家给谁递了消息。”
韩承绪长叹一声,踱了两步,深深看了韩巧儿一眼,道:“小郎君,你可有决意?是否去西南?”
高长寿咳了两声,眼中满是忧虑。
他伤还未愈,心知就算要去西南,在被通缉的情况下,这些老弱病残很难安全行路。
四人的目光再次又落在了李瑕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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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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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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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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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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