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带了笑意,眼中却是警告,“小心老爷瞧见,到时候再打你,可别求人。”
章爵被揭了痛处,有些赧然,脸扭向一旁,装作赏秋叶漫落。
“不是我多嘴,她出身不高,沾染的人来头都不小,老爷才让人去打听,不愿多管她的事儿。你好好的爷,多少好姑娘等着呢,怎的也要吊在这棵树上?”郑儿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半回过身来,章爵带些伤感,“也非吊到她这儿。不过想到她那样的人,竟还要受这般苦,觉得不平罢了。她要是生到咱们家,我定是不会让她这样的。”说着,也看着客房那屋。
今早听说郑儿收留了一位被主子弃了的丫鬟,没想到竟然是她,越发觉得心酸心疼。
郑儿心中不禁好笑,人家不领你的情,你倒还心疼上了。又怕这位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本来她擅自带回沈虞已让老爷不高兴了,再把这位爷搭进去,那她就别再府上活了。看着章爵,又吓唬加叮嘱,“人家怎么说都是将军府的人,要是得罪了将军府,咱们府上都要遭殃。你再去烦她,她一状告到于大人那里,仔细老爷回来扒了你的皮。”
看章爵有些失落的模样,郑儿还是不放心,又提醒道,“我的爷,你听到了没有?千万莫再惹出什么是非了?对她那两分情,还能比家还重?”
“知道了。”章爵说着,怅然若失地离开。
郑儿有些不放心,又叫来跟着章爵的小厮,让他盯紧章爵,别来触沈虞。安排好他这里,又赶紧回到夫人房中,捏着绢帕,近身小声说给章夫人。
“噢?”
章夫人一时推不出沈虞这是什么打算,“可是当真?”
郑儿点头,“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她说的。”
章夫人沉默片刻,就让郑儿退了出去。待到晌午,章义回到府里,章夫人便转述给他。
“她为何找于大人?”章义疑惑,说着顺着胡子捋了起来。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侯府的侍卫还跟着于大人,没有回京城。难不成是这丫鬟真跟侯爷有什么,惹恼了裴骏,一怒之下将她抛在野外。她便不管不顾,来找侯府的人,带她去找侯爷?
章义越想越觉得可能,顿时觉得手里抓了个烫手山芋,却又扔不得,“万不能让她去找于大人。”章义脸上带了狠戾。
“裴骏虽然现在对她失了兴致,对她不闻不问。一旦知道咱们府助她找上侯爷,裴骏到时候定要追究的。”和侯爷没有交情,和裴骏倒有几分见面的情分。不能让她在咱们这里和侯府扯上关系,不能让她去见于大人。“再去问问她还有何打算?若是执意要见于大人,断了她的想头。要是她执意不改,那只能……”
章夫人倒抽一口气,双目刹那惊圆。不过一个眨眼,章夫人脸上又归于平静,“我让郑儿再去问问……”抚了抚衣领,章夫人四平八稳地站起身来,出了房门。
“不让她去找于大人,难道还让她回到裴骏那儿吗?”章爵话中的语气不可思议,“你再去打听打听!”
小厮哭丧着脸,不住求道,“爷,你可饶了我吧。你都不敢去见老爷,我一个下人,哪里敢一直去他那里打听啊?就是这些,还是提着头去打听的,你就放过我吧……”
“平时接赏的时候,腿脚倒是勤快。现在让你干这点事儿,就推三阻四的。”章爵等他一眼,“去把郑儿找来。”
“爷,平时什么事都行。主要是,你今天净挑为难事儿给小的。郑儿姑娘才去了客房那里,出来还没歇着脚,夫人就又叫走她了。少爷您这会儿让我去夫人屋里找她,让夫人瞧见,说我倒没什么,怕再连累了您啊。“
章爵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让干点什么就推三阻四,等夫人问完话,叫她赶紧过来。“
小厮脚下生烟,一溜小跑到章夫人院外,伸头引颈等着郑儿出来。
“夫人,我已问明白了。“郑儿勾着头,眼风扫过两侧,警惕道,”她一心想着要回家,根本就不知道侯爷这里留的还有人。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愿与侯爷有什么牵扯。“
“别是糊弄你的吧。“章夫人犹是不信,眉头的拧结还没散开,要没惦想,怎得会特意回来找于松呢?
回想着刚才的对话,郑儿补充道,“应是实话。她当初说要找于大人,不过是为了吓……“话没说完,郑儿心中一活。
她其实看得明白,人家对自家那个糊涂爷没有一点点儿想法。那会儿自己借着说话,暗中打探她的打算,她趁着话头直接表明对那位爷没有心思,清楚若再与章家少爷有纠缠,郑儿姑娘是第一难做的。
既然她流水无意,又何必让夫人知道这中间的曲折回绕。郑儿接着改口道,“她说去找于大人,不过是记得于大人说她救人有赏,现在想着去求于大人,能不能送她回家?”
章夫人大概觉得有些可信,这等高门大户的场面话,她就当真了。
“她还说,她本是清白出身,被歹人卖给人牙子了。家中还有父母双亲,父母就她一个女儿,失了她后日子都不知道过程什么样?她天天想念爹娘,都成了心病,如今有只一心求着回青州老家。”郑儿又加上几句,为得章夫人信任。
其实收留沈虞,郑儿是第一后悔的人,原不过是顺手的事儿,没想到弄得老爷左右为难。主子们虽然现在没说什么,可郑儿心里有数,若是沈虞同侯爷扯上干系,那她在刺史府的几年经营,力气也全都白费了。说什么也不能再卷进来于大人和侯爷,是以,郑儿同沈虞说起此事来,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只差直接替沈虞安排了。
沈虞一听,正中心意,当下就情真意切地说要回家。
郑儿不为沈虞,就是为着自己,也极力劝章夫人赶紧送沈虞回家,早早了清干系。
“那好,宜早不宜迟,等会儿老爷回来,报给老爷。赶紧备上马车,把她送回青州。”章夫人面上略有缓和,“不图她能带来多好,只不给咱家惹麻烦,那就谢天谢地了。”说完,章夫人扶着额头,起身回到屋里,半倚在炕上。
郑儿看着章夫人情绪不高,招手让屋内伺候的小丫头都撤了出来,留下一室安静。只放了个半大的丫鬟给章夫人捶腿,看着一切妥帖,自己也退了出去。
郑儿将出门,就见常跟章爵的小厮,装模做样地在门口闲晃。一猜就知,是少爷着他过来打听沈虞的事儿。看章爵蠢蠢欲动,郑儿真是火气直冒,点着章爵小厮的脑门,“跟着爷,不劝他好,净让他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看郑儿姑娘生了这么大的气,那小厮不敢张嘴,说少爷要见她。可又不敢一个信儿都没带,空着手回去。于是就那么不尴不尬地立着,任她发泄。
郑儿说了两嘴,见他这副模样,白了一眼,“回去给少爷说,旁人家的人,别瞎惦记,老爷马上要派人送她回家了。”说完,扭身就要走。琇書網
小厮壮着胆子,问道,“那她回哪个家?”
“家还有哪个?她自己的家,她青州老家。”
小厮看郑儿像炮竹一样,就要爆发了。已然得了这个信儿,应付少爷足矣。便对郑儿说了两句好话,赶紧就跑。
“好好好,能回家也好。留不到府上,回家也是好出路……”章爵来来回回几步,嘴里不住感慨。待些时日,摆脱那两日,指不定还能与自己有什么缘分呢?
“来人,给我找几件东西去。”
章爵朝门口喊了一声,抱厦内的几个丫鬟纷纷围了过来,听他安排。
郑儿这里立马吩咐管事先备上远行的马车,等着老爷回来,一声令下,就送沈虞离开,早早心净了。脑中匆匆过了几幅画面,顿觉得搭手救她这一回不划算,简直是自找苦吃,往后定不能随意好心。
不过既然搭你上了车,那就送佛送到西,郑儿又命小丫鬟收拾几身衣裳和日常用物,她自去夫人房内侯着。
不过半炷香时间,丫鬟们就备好了,搁在外院,等着往马车上装。
郑儿不放心,“拿来我瞧瞧。”
小丫鬟吱吱呜呜一阵推脱,郑儿伸手打算往她嘴上拧。小丫鬟才忙忙道,“东西太多,一时拿不过来。”
不听她解释,郑儿自己出了院子去瞧。不看不知,一看竟被惊呆了。满满登登装了两大包,“这是打算认她做新主子啊?”郑儿讽刺道。
几个小丫鬟几张嘴,可没一个能说出话来。想到刚才少爷说的,“谁要多嘴,先把谁给卖了。”各自低头,不肯言语。
郑儿一一翻看,包裹内吃喝玩用,应有尽有。拆下其他华而不实的,郑儿只留下几件衣裳。
“姑娘,让她把这一包带走吧。”一个丫鬟小心求道,颤颤巍巍地送出一个包袱来。
郑儿瞥她一眼,拆开看,不过几件精致干净的内穿外用换洗衣物,还有上好的胭脂水粉,最下边还藏了把小巧的匕首。真是可怜那位爷的细心,郑儿没有多话,算是默认。真是逼得丫鬟们说出少爷来,反倒不好看了。
带着这一小包东西,郑儿直接去找沈虞。
“姐姐的话真不是说笑?”沈虞觉得太过顺利,有些不敢相信。
郑儿将包裹递给她,“夫人让马车都备好了,一会儿老爷回来,就让人送你回家。”
沈虞本身也没什么行李,根本坐不住了,每根发丝上都像带了欢喜。扒着门往外瞧,再不往屋内返回一步。
郑儿还要让她再坐下休息一会儿,就见有小丫头过来,冲她直点头。知道应是老爷回来,听过回话后,答应送她走。也不再对沈虞多劝什么,就引着她出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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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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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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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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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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