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伴着唱曲的女声,千回百啭,如莺啼鸣,勾的人心动。
这爷指不定被勾成什么样呢?宋婶子心中暗啐一口,“才见那边那俩,露着脖子,披纱挂彩的又往爷那屋去呢?”
又看了一眼只顾低头绣花的沈虞,“这都几天了,二爷天天叫这两位过去说话唱曲儿。原府里的,也没见后院哪个能让他天天离不开身的。”
宋婶子又想到昨晚瞧见后厨给那两人传菜,各色精致小味,足足过去了五六个人。二爷这一行没带女眷,只有个刘娘子是个年轻俏丽的。后头不知情的原以为刘娘子是二爷心头热,再加上当街那一出,是以对她们二人礼遇有加,待宋婶子也高看一眼。
到如今看来,这两位天香楼来的美人还是更合这位京城大人的心意,曲调萦院这么些天,是个人都能看出谁更得宠。沈虞和宋婶子这儿,眼瞅着就冷了下来。
沈虞不大会儿就绣出了一朵尖荷来,宋婶子拿手抚了抚这朵绣荷,“咱们下人往那屋里凑,也不一定是好事儿。好了的有点脸面,不好的也就是爷们儿取乐的东西,能有几分情谊?不过笑笑也扔到一边,不管死活。”
说着,放到沈虞眼前,指了指荷花上跑针的地儿,“有个技艺傍身才最牢靠,颜色失了,还有本事在身不是。”
沈虞抬头,同宋婶子对看一眼,相视而笑,像是这么长时间,只在此刻二人才有了丝默契。
丝竹绕耳,珍馐满桌,佳人在侧。二爷闭目侧于榻上,双目微合,右手食指顺着那美人的曲调,一下一下地拍在腿上,和着拍子。
旌三觉得有些太素了,再添点酒,便是极乐,奈何这并非真享乐的时候。二爷天天叫过来,不是哄着她们说一大会儿话,就是听她们唱曲,等困了再叫她们回去。瞧着热乎,事实上又缺点儿意思。
“旌三,她呢?”
旌三被突如其来的提名惊了一下,脑海里迅速搜索“她”。也没用多长时间,便也推测出是那不知好歹的刘娘子。
“把她找来。”
旌三没来得及回答,却又得一令。想着经了那回事儿,二爷会冷了对她的心思,没想到这会儿又想起来了,“哎”了一声就赶紧去找。
咣咣咣……
几下叩门声后,旌三推门伸出头来,一脸热忱,“婶子,刘娘子……”
宋婶子拉开门,请他进来。沈虞听是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悄悄起身打算回里屋。
旌三眼见赶紧拦下,“刘娘子,正好二爷喊你过去,问两句话。”
若说以前,沈虞怕进裴骏屋里伺候,是怕他阴晴不定;现在怕去他屋里伺候,是怕他心怀不轨。不是心怀不轨,是已经开诚布公地不轨。
“我身子还不大好。”
旌三觉得这个刘娘子有几多不识时务,这时候在主子跟前摆矜贵,“爷就问几句话,也没其他,不会累着刘娘子的。”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沈虞也知道不可过分,左右不过几句话。况且大白日的,他还能干什么?不再分辩,也就跟着过去。
裴骏侧着身子,眯她一眼,嘴角上扬,像是心情不错,没再追究上回的事儿,只问了声,“好了?”
沈虞一手捏着帕子垂下头,犹犹豫豫着,“还……还……”
“还没好?”裴骏猛地坐起身子,犹如腾龙,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沈虞不知他做的什么打算,磨着步子退后两步,连连道,“好了好了……”说着又垂下头。
“你过来。”
闻言,沈虞自是不愿,脚下磨磨唧唧地朝前又蹭了两步。
裴骏就挑着眉,看她一寸一寸往前挪,“把茶递过来。”
沈虞扭头端了茶,离塌一臂远时,抻着胳膊递出茶碗。
裴骏盯着她,忽的伸腿一勾,沈虞整个人失去重力,腾地超前扑了过来,手中茶碗咣当落在地上。
裴骏端端将她接在怀里,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叫你过来听个曲儿,还能吃了你?”裴骏坐正,揽她坐在怀里,又去啄了啄她的耳垂。
沈虞缩了脖子,不乐意地撤了撤身子,趁他不注意赶紧拿帕子擦了擦耳朵,浑身散发着嫌恶。
裴骏沉声“嗯”了一下,收起脸上的笑容,泛起一丝不悦。
停了手里的动作,不再其他,只认真听着桌边二位佳人的小曲。
沈虞坐在裴骏腿上,如坐针毡。看他没有再动手动脚,心里的紧张也慢慢散去,也认真听着那二位弹唱。
一人手抚瑶琴,一人手托琵琶。玉指拨弦,流出一串碰钗落珠般流畅的曲调。时而激昂,时而和缓,时而热闹,时而清宁……若是心下安静,这样的美乐入耳,着实享受,可是她心里不平静。
“怎么了?”
裴骏在她耳边喃喃问道,而后便若有似无地用嘴触碰着她的脖颈。
沈虞抽身后藏,避开他嘴唇的亲近。裴骏如要逐鹿般,四处围赶她的东躲西藏,闷哼一笑。手中掐着她的腰窝略一使劲,就听见她嘴中逸出哼唧一声,引得他满意十足。
抚琴奏乐的两位颇是识情知趣,听到沈虞的声音,渐渐缓了曲调,趋于安静。后才柔柔地朝裴骏的方向曼施一礼,“奴婢们先行退下,莫要‘票’了大人的好事。”
显然,裴骏心思没有在她二人身上,乐曲、施礼和她们的话语声似乎都沦为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沈虞却突然如梦惊醒,身子一下子坐直起来,顾不及去阻止裴骏,目光迅速追着离开的二位背影,想要再瞧出些什么。
“发现什么了?”
裴骏摩挲着她的手,眼中略带笑意,顺着她的目光好奇问道。
沈虞怔怔片刻,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不说实话我可要亲了。“裴骏捏着沈虞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目光在她红润的唇瓣上来回扫视,越来越近,似是得不到回答,就要付诸实施。
沈虞绷着身子,微微后退,“真没什么,就是觉得她的口音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哪里?”裴骏问着,脸凑的更近,面上严肃,像是迫切想知道答案,眼里却是含了戏弄。
沈虞弯眉倒蹙,“真记不得了……”脸上带着愠怒,边说边去推裴骏。
“真真是个聪明的,怎么就是不知道聪明劲儿该往哪里使呢?没的总想惹爷生气。”说着,裴骏俯下身子,攫取了垂涎已久的红唇,沈虞那点力气在他那里不过蚍蜉撼树,。
“做了承诺却不守,大人可是要做无赖之人。”沈虞满脸愤懑,奈何握拳的双手被他牢牢牵制在身侧,间或喘息中飘出这样一句指责,却又很快被淹没。唯余榻上双脚,急急蹬踹,掀得猩红宝锦大条褥起了边角,皱作一团,只对裴骏毫无影响。
“你不说实话我要亲,你说了实话我可没说不亲。”裴骏趁隙抬头,瞧她粉面嫣红,嗤笑着说完,又接着朝她的唇角拱去。
门口吱溜一声,接着是几步步伐有力的踏地之声。
有人进来,像是旌三。
沈虞知道他不会帮助自己,可也不想这般模样落在旁人眼中。身子扭的越发严重,要甩开裴骏。又气又羞又急,脸上一片通红。刚得了自由的一只手,在他身上拍的啪啪直响。嘴角里漏出的几个音中,可以勉强拼凑出“有人来了……”
旌三刚及塌前,裴骏已拽了薄锻被覆在沈虞全身。
“爷,刚传来的信儿。”旌三说着,就要近前,小声说给裴骏。
“嗯?”
听二爷声音似有不快,旌三脸色一滞。
却还是止住脚步,望向塌上的二爷,想要找出原因。才瞥见那锻被边上,露出来的绣花鞋,心中猛地了然,迅速敛了目光,退了出去。
裴骏离塌,看一眼塌上拿被蒙头盖脸的人,心中好笑自欺欺人,接着交代道,“等我回来。”声音中带了轻快。
说完,就大步出门,去找旌三。
见裴骏出来,旌三跟在后头,一起快步去书房。
至拐角处,旌三四下打量,才趴在裴骏边上耳语几句。
”可知是何人?”
旌三压低声音,“说是院里的下人,被侯府侍卫拦下了。那下人身手利落,眼见不成就直接跳墙逃了。好在于大人未受重伤。”
裴骏回身,望向那两位佳人的方向,“她们有什么动静吗?”
“一直本分。”精卫牢守,恐怕真是潜伏的探子,也不敢轻易出手了吧。
裴骏闻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不紧不慢问道,“旌三,你觉得她们说话像谁?”
“像谁?”
旌三拧眉深思状,稍后恍然大悟,“虽然她们官话说的不准,不过却像府里的曼姑娘,说话声儿都尖尖嫩嫩的。”
“哪个曼姑娘?”裴骏挑眉,略想一会儿,又像忆起来似的,“是于大人送来的那个唱曲儿的?”
“呵呵,再去仔细听听,越发连个婢子都不如了。”裴骏面目平静如水,盯着他看了一眼。
旌三低头,没有头绪。琇書蛧
“多去听听当地人说话口音。”裴骏提醒道,“再和她们俩比对比对,爷让你天天守着她们,就真让你守着听曲儿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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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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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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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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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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