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就这么看着王骥王尚德,说真的,这么多年来,王骥第一次感觉到心底里有些发虚,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因为他面对的不是正统皇帝朱祁镇,更不是景泰皇帝朱祁钰,而是一个在他看来之后十二岁的孩子!
童言无忌!
不是说大家以为的孩子说什么都是说着玩,别当真的意思,而是——琇書網
孩子从来都不知道忌讳,想说什么说什么,直接,干脆,从不知道避讳,更别说潜台词之类的东西了。
就像是现在,如果换个成年人,怕是对方会顾及自己的年龄,资历,功绩,以及背后代表的一大批人,从而说话会收敛几分,即便是想要问,也是试探。
可刺刀见红般的问话让王骥想起了永乐四年他考取状元,第一次见到永乐皇帝的时候,那位威震大明周围,力压诸夷来朝的男人!
“太子怎么会如此之想?草民今日已经古稀之年,古来为君者,礼贤下士不说,尊老爱幼是必备之品质,太子的心……太功利了!”
“难道一个称呼,就能让太子你获得天下臣民的认可不成?”
“没有尊称您为太子,就说明草民看不上您,这确实是让草民心寒——”
“太子以小人之心度长者之腹……”
“殿下天资聪颖,天纵奇才,远在草民之上。草民学识浅薄,无以教之!”
“告辞!”
虽然说终究在这个老头子的嘴里听到了“殿下”这个称呼,可看着这个即便是躬身也仅仅不过一个15度角的样子,让朱见深有种说不出去的堵。
文官们这般的行径,不是一次两次。
文官们的这般态度,也不是一次两次。
可从来没有人像眼前这个人一样,这般的让朱见深感觉到藐视,就像是后世校长在网络上看榜一大哥舔网红一样!
那种犹如贾府看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的眼神,深深的让朱见深明白一点——
文官们怕是觉得自土木堡之后,大势已成了!
朱见深望着那要走的王骥王尚德丝毫没有要喊住的意思,让那边走了几步微微一顿的身影只好这么果决的离开了大厅,继而离开了东宫太子府。
“殿下,这样怕是不好吧……”
面对自己勤务兵张杰的关怀,朱见深却只是微微一笑,缓缓的说道:“如果你是我叔叔……”
“微臣不敢!”
朱见深的话没有说话,前年的小勤务兵张杰就直接跪倒在地,然后直接就磕头在地上急忙打断他的话,很是惶恐的说道。
朱见深只好苦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小勤务员给拉起来,才继续说道:“王骥为什么被废为庶人的?你觉得这种人,我如果真的用了,我叔叔会怎么看我?”
我太难了!
小勤务兵张杰也是一楞,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皇太子其实不是当今皇帝的儿子,人家家里的事,自己门清呢!
只要自己的小领导心里有数,就好了!
望着从后面摇动着袅袅的身形走了过来的小丫鬟蓉儿,小勤务员张杰同志也是很识趣儿,急忙转身离去。
“殿下怕不只是因为这个吧……”
蓉儿若有所指的问道。
朱见深只是轻轻的一笑,缓缓的说道:“不然呢,我还能因为什么?王骥王尚德,大明名将呢,前兵部尚书呢,连于谦于少保都仰慕的人呢,我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殿下这是信不过奴婢?”
朱见深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土木堡之变,在内不在外,可真要说起来,大明的这些文官们,或许没有参与,但却不能不说他们每一个都希望看到这个局面,包括于少保!
至于这个王骥王尚德,尽管是大明少的名将,可实际上这个人人品在朱见深看来,不咋地!
永乐的进士,宣德的尚书,正统的总督,到了景泰一朝,最后成就一代名将,按理说,景泰帝没少给他支持和信任,简在帝心不为过,可实际上呢?
最后人家在夺门之变的时候没少出力!
难道他真的是为了正义?
屁!
看看他后来给自己儿子要功名利禄的那个劲儿,你很难把这个人的行为当成是为了正义和所谓的正统!
政治投机而已!
所以,朱见深不待见他,这是一个很主要的原因。
自己有太多的秘密,也有太多的自制外挂,对这么一个人,能不惹的尽量远离……
甚至他知道,这王骥王尚德从自己这里走了之后,肯定要去皇宫的,不但要去见自己的亲爹太上皇朱祁镇和孙太后,自己的叔叔景泰帝朱祁钰他肯定也会去见。
只不过朱见深不知道,这只政治鬣狗会选择先去见谁。
也正如朱见深所猜测的,从东宫太子府出来的王骥王尚德上了接他来京城的马车,只是轻轻的说道:“去皇城!”
那马车夫甚至都没用王骥再多说半个字。
御书房,景泰帝朱祁钰望着眼前这个他十分不想见,恨不能拉出午门凌迟三百六十五回的老家伙,没有说什么,就是这么冷冷的看着他。
王骥王尚德当然不会把景泰帝朱祁钰放在眼里,要知道他爹朱瞻基在位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兵部尚书了,那个时候你朱祁钰算个什么?
我王骥根本就看不上你好不好!
拱手简简单单的施礼以后,王骥甚至都没有等到景泰帝朱祁钰的声音便直起腰,很是淡然的说道:“陛下,臣老迈,恐不堪趋使,巡边一事,一路奔波劳苦,臣怕是不能担任太子帝师之职,还请陛下收回旨意……”
呃?
帝师?
朕特么脑袋都被驴踢成什么才会给你这个旨意?
景泰帝朱祁钰脸色难看的看向旁边的舒良,递了一个相互都熟悉的眼神,那意思很明确——我有下过这种旨意,让这老匹夫当太子的帝师?
舒良也是一脸的懵逼,神特么帝师,你咋不上天呢?
不是说好的幕僚么?
算是孙太后和太上皇朱祁镇给自己亲儿子保驾护航的定海神针啊。严格说起来,你王骥王尚德只能算是太子的私臣!地位在大明朝廷这里,甚至连曹斌都比不上。至少人家曹斌是大明朝廷的命官,在府军前卫中任职。他首先是大明朝廷的官,其次才受皇太子朱见深的辖制。
景泰帝朱祁钰巴不得你王骥赶紧滚蛋,滚到他的老家保定去。这样大明朝的朝堂上也能少很多事,但他不能说这个话。
甚至他也知道,王骥知道他知道他不能说这个话!
所以,人家依仗的就是这个!
谁让你是皇帝呢?
这叫一个专业!
文官们总能找到皇帝的软肋,这特么的就叫他么的一个平衡!
你想当明君,就得靠我们这些文官们给你记载,所以,只有我们文官告诉你什么叫明君,你按照做,就是明君!你不这么做,肯定是昏君啊!
比如现在,我们要求你的就是礼贤下士,尊老爱幼,是谦虚纳谏,是虚怀若谷,你就得这么干,不然,呵呵,我们就不是黑你这么简单了……
黑人,从来都是最低级的!
虾仁猪心,才是我们文臣们喜欢玩的。
“尚德先生的才华,朕还是认可的,必然当年西南之乱,朕也不会全权委托于卿啊……”
景泰帝朱祁钰笑着说道,那潜台词就是,要不是朕,你坑定背锅,你们文臣那拉帮结派的套路,朕还不知道?当年多少弹劾你的奏章,你心里没点数?
“后来朕体谅先生年老体衰,这才恩允先生荣归故里,定期朝见也是为了能聆听先生的真知灼见。先生也算是一门忠烈,下面还有个谁来着,叫王祥是吧……”
这话让景泰帝朱祁钰说的那叫一个君恩似海深的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一段君臣佳话,可事实上呢,王骥心里也明白,说的就是你王骥老匹夫不地道,朕没亏待你,你却不干人事,现在咋样,玩砸了吧,你儿子王祥现在受到你牵连,一辈子就是个庶人,永不叙用呢,呵呵……
王骥的脸色有些发苦。
自己景泰朝为什么激流勇退,别人不知道,你景泰帝还不知道?
臣王骥王尚德跟正统皇帝朱祁镇关系太密切了,不但如此,跟哪位“战死”在土木堡的王振王公公也密切,甚至自己一直在朝廷的支柱就是人家王公公。
臣王骥王尚德只能一心忠于正统皇帝。
原因自然和你景泰帝朱祁钰一样——身后名而已!
王骥王尚德只是在景泰帝朱祁钰说完,默默的承受了他的嘲讽之后,傲然的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去的地方也正如朱见深所想的,也一如景泰帝朱祁钰的猜测,他要去慈宁宫,去拜见他真正的主子——孙太后和太上皇朱祁镇。
只是他望着这个身形竟然有几分落寞佝偻的老臣,油然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景泰帝朱祁钰身边的大太监舒良没有问。只是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皇爷,眼中流露出无限的坚定。
“王先生真的决定了?”
孙太后有些遗憾的望着这个老人,要知道年逾古稀还依旧一顿吃几斤肉,闻鼓而起,日夜操练,乃是大明少有的文武兼通的重臣,可现在却已经自己孙子的一句话,无法去辅佐,心中不由的就生了几分担忧。
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己的这个孙儿也是一样,一如多年前正统皇帝御驾亲征一样。
要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儿子正统皇帝的太上皇,所有的所有,出发的基础其实都是因为现在的皇太子是朱见深!
毕竟,景泰帝都已经登基八年了!
王骥只是轻轻的摇摇头,缓缓的说道:“这不是臣能决定的,显然太子对臣有抵触,无论太子是处于对郕王的忌惮,还是别的,臣都不适合在出现在巡边大军之中,但是,有定襄伯郭登还是保定侯梁珤在,又一路在长城九边防线之内,太后尽管放心,应该没什么大事。”
王骥当然知道孙太后的担心,所以,他要做的只是安慰而已。
孙太后揉了揉自己胀痛的眉心,自己真是太难了,这爷俩每一个让她省心的,于是很是无奈的摆摆手,缓缓的说道:“那劳烦王先生去跟太上皇解释一下,让他安安心,好吧……”
王骥自无不可!
“陛下,可愿屏退左右,臣有一言……”
太上皇朱祁镇望着身旁抱着孩子的周贵妃,心中有些不耐,但是想了想,好歹眼前这个老者也算是自己手中难得的一张王牌,只好让周贵妃抱着孩子想闪退,这才懒洋洋的说道“王先生不去辅佐太子,让他扬威边军,夯实登基之路,前来觐见我,作甚……”
王骥望着太上皇朱祁镇,忽然注意到称呼——“我”!
心中大震,却脸上不显露分毫。
毕竟,如果朱祁镇真的认命了,那岂不是所有的付出都白费了?
王骥心一横,直接跪倒在地,俯首叩拜道:“太子登基何如陛下登基乎?”
“陛下风华正茂,身体康健,前有正统十四年执政,后有景泰九年蛰伏!”
“正所谓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陛下乃是真龙,亢龙有悔又那及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现如今就有一良机,天时地利人和,俱在陛下,陛下意欲何为,还请示下,臣纵然粉身碎骨,亦要让陛下重登大宝!”
王骥跪在地上,叩首在地,默然不语,静静的等着太上皇朱祁镇的决断。
可朱祁镇却是有些愕然了,伸出手没有搀扶王骥,呆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一时之间,竟然感到自己的心脏嘭嘭的猛烈跳动起来。
是啊,儿子登基哪里有自己登基当皇帝来的爽?
朕也曾执政大明十四年,乃是真命天子,尽管有错,现如今也受到了惩罚,幽禁南宫八年呢……
如果真的想王骥王先生说的那样——
朕,还有机会重登大宝?
顿了顿,太上皇朱祁镇急忙把王骥给搀扶起来,甚至还给对方弹了几下衣袍上的尘土,热切却又带着几分矜持的说道:“朕一直觉得先生忠肝义胆,乃我大明朝臣只楷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只是不知,先生何以教朕?”
“日后,朕定当不负先生之恩,共同谱写我大明君臣典范……”
王骥等的就是太上皇朱祁镇的这句话,微微一笑,收敛了一下内心的得意,心中不由的想到,刚才你对我带搭不理,现在我要取你狗命,咱们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想到这里,王骥很是傲然的说道:“就看陛下舍不舍的太子这个血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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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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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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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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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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