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花耀庭知道,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他满目不舍地看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夫人,“夫人,一定要保重!”
语落,昂起胸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正厅。
“老爷……”
陶玉贤在花月怜的搀扶下,身体轻颤着。
说是请,可这么多御前侍卫腰别长刀又哪里真的是请?
她不敢眨眼,更不愿眨眼。
只怕这一别就会是永别了……
花耀庭被带走的消息不胫而走。
本就动荡的局势更显得岌岌可危。
皇宫里,三皇子剑也是拔了,药也是用了,却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永昌帝得知此事,当即下令严查伤害了三皇子的少将,凡事求情者一律严加查办。
月愉宫里灯火通明,宫人们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里,随时等待传唤。
所有人如同箭绷在弦上一般,大气都是不敢出。
哭成泪人的愉贵妃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个人陪伴在百里荣泽的身边。
等宫人全都退出去了之后,她才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轻轻抚摸像儿子的脸,低声道,“你既敢挨这一剑,母妃就绝对不会让你白疼这一遭。”
自己儿子遭受的这皮肉之苦,倒是让皇上忘记了幽州一事。
就算皇上因此耽搁了幽州一事,只怕朝中也是无人敢多说什么的。
毕竟现在躺在床榻上的是皇上的儿子。
只是要想转移了皇上的注意力,单凭这一件事是远远不够的。
既皇上也想要打压功高震主的花家,她倒是不如趁机顺水推舟。
如此想着,愉贵妃就是对外唤了一声,“来人,去将范丞……”
话还没说完,匆匆而来的宫女就道,“启禀皇后娘娘,瑞王爷来看望三殿下了。”
愉贵妃静默了半晌,眼角才闪过一丝不明的笑意。
他倒来的是时候。
月愉宫始终梁如白昼,凤仪宫里这边也是一直点燃着烛火。
百合看着愁眉不展的皇后娘娘,轻声劝着,“娘娘您也是提醒了,没想到三殿下竟是以身做饵,只怕幽州一事月愉宫是脱不开关系的。”
皇后叹了口气,“若非不是皇上有心,单凭一个月愉宫又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她知道皇上的猜忌越来越重了。
却没想到这次竟是连花家都是成为皇上猜忌的牺牲品。
严谦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花将军被皇上请进宫了!”
皇后心脏重重一跳。
太快了。
严谦又是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花将军心腹也混进了宫。”
语落,对着身后的小太监示意了一下。
假扮成小太监的隋俊直接就是跪在了地上,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
皇后快速看了一眼手中的密信,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花耀庭这个后手留得倒是漂亮了。
只是怕范清遥那孩子不会如他的愿啊。
隋俊急切地磕着头,“皇后娘娘,将军恳请皇后娘娘一定要帮帮花家!”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花家的事情,本宫自不会袖手旁观。”
随后传人拿来了笔墨。
快速地提笔写了一封信,又是将自己的心腹叫了过来。
她将自己的信和花耀庭的信一并给了出去,叮嘱道,“将两封信都交给太子。”
别人不知道范清遥在哪里,她却是心知肚明的。
心腹点了点头,揣着信直接跳出了后窗。
严谦也是带着隋俊匆匆出了凤仪宫。
皇后的心却没能因为安静的寝宫而静心。
她看着身边的百合,轻声问着,“你说,那个孩子究竟会怎么选择?”
百里凤鸣收到皇后送来的信时,正跟范清遥站在洛邑的城墙上。
此时正值七夕,也是范清遥跟百里凤鸣难得于路上相处的第二日。
洛邑是个小城,可越是小城就越是应景。
七夕的气氛染得满城都是,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眼下是河塘里飘动着荷花灯,头顶是一盏盏托寄着情愫的孔明灯。
几日的相处,百里凤鸣能够感觉到阿遥与自己的靠近。
可当他看着手中母亲的密信时,那一字一句却变成了道道高墙,将阿遥再次推远。
饶是如此,他仍旧没有半分犹豫,将两封信一并交给了身边的人儿。
如何抉择,他都会尊重她。
且愿意陪着她并肩前行。
范清遥狐疑的接过信,整个人瞬间就是从节日的气氛之中脱离而出。
花耀庭部下意图谋害当今三皇子。
花家所有男丁已全部被押入天牢。琇書網
花耀庭被困宫中。
花家……
那些突如其来的字眼,扎得范清遥眼疼心更冷。
然而,外祖信上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恳请皇后娘娘,定要阻拦小清遥回主城。
所有的凉意,因这句话而消散。
她只是一个柔弱女眷,若当真蜷缩在外,皇上也不会真的拿她如何。
范清遥抬起头目光坚定地问着,“最快什么时候能抵达主城?”
百里凤鸣毫无意外地道,“若与我共骑,最迟两天。”
他所骑的撒风是御用的汗血宝马,逐日追风,可日行千里。
范清遥点了点头,“带我回去。”
百里凤鸣毫无犹豫,“好。”
对于她的宠溺,百里凤鸣不但说更会去做。
回到众人休息的营地后,便是将其他人全都交给了少煊和林奕。
少煊和林奕肯定是不同意的,就是五皇子也炸毛了。
只是这次的百里凤鸣根本不给他们不同意的余地。
苏绍西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跟百里凤鸣共骑的范清遥,眼神玩味。
难怪幽州那么大的事,他都是能被提前摘出来。
原来范清遥的靠山竟是太子。
范清遥跟百里凤鸣共骑撒风,从始至终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大内两侧好不容易才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开,血肉模糊的都是烂了。
她不吭声,不抹药,一心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主城。
主城的八月酷暑难当,热辣的太阳顶头照着。
进了城门的范清遥却是只觉得冷,那种冷侵入骨髓。
没等到花家的时候,范清遥就是翻身下马与百里凤鸣辞别,“多谢太子殿下一路相随,就此别过,望太子殿下珍重。”
花家就是如同以往,她也不可能跟太子一同出现。
更不要说现在的她是个罪臣的孙女儿了。
百里凤鸣看着渐渐远去的清瘦身影,眼神深沉,“我现在不方便回宫,还要出城去等小五他们。”
范清遥声音清冷清冷的,“太子殿下无需跟臣女交代什么。”
百里凤鸣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如何不知她是在拉开着彼此的距离。
只是他那双温润的眸却出奇的坚定着,“等我回来。”
语落,策马离去。
范清遥一直攥紧着的双手,随着他的离去而松开。
待转过身,她那双黑眸仅存的一丝的温暖彻底荡然无存。
主城里,随处可听见那些关于花家的流言蜚语。
那些对于花家的诋毁,对于花家的污蔑,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剐蹭着花家这么多年对国对民的功劳。
花家的府门大敞四开着,看门的小厮早已不知了去向。
百姓们好奇地站在门口张望着,范清遥一经出现,就是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挺直脊背,范清遥迈步踏上台阶,每一步都是那样的稳。
亦如当初回来时的坚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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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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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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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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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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