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王侯归来时>第 45 章 第四五章
  夜里下了场夹着霜的小雨,第二日天放晴,四周的空气简直冻杀人的寒凉。

  马车正停在客栈外,观亭月才将行李递给随行的亲卫,就听见大堂里的一个声音慌里慌张地喊道:“小姑娘……小姑娘……这个不能随便玩的,快些还给我。哎!”

  她回头一看。

  双桥一手拿着痒痒挠,一手握着美人锤,十分新鲜地往自己背上招呼,仿佛打开了感观的新大门,格外惊异。

  对面站着的厨娘满脸无奈,偏生抢又抢不过她,急得原地跳脚。

  “双桥?”

  观亭月走过去。

  “姑娘,这是你们家的小孩儿呢?”厨娘连忙诉苦,“我方才坐在门口捶背,她先还好好儿地在边上瞧,后来不知怎么就伸手来夺,你说这……”

  “不好意思。”她看双桥玩得高兴,便摸出一点钱塞给对方,“小孩子没见过,就让她玩儿吧。”

  尽管觉得能说出这番话来的长辈多半也是个“慈母多败儿”的下场,但看在钱的面子上,厨娘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双桥一见她,连忙献宝似的把两件“神器”往她跟前递,满口的噫噫噫。

  “我用不着,你自己拿着。”说完,观亭月又纠正道,“这个叫‘痒痒挠’,那件是‘美人锤’,记好了。”

  “还有,下回想要什么东西,不能用抢的——来问我要,懂了吗?”

  她听罢若有所思,紧跟着便开始无休止地念经。

  “痒痒挠,痒痒挠……”

  “美人……锤,美,人锤……”

  被方才那一声动静引来的燕山抱怀戳在一边围观了全程,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倒是宠着她。”

  “双桥的心智还没跟上年纪,到底是个小孩子,也就只能宠着了。”观亭月耸耸肩,继而瞅他,“再者,你当年学说话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哪里一样了?”燕山转过头,据理力争,“我可没她这么蠢的。”

  这客栈处在南来北往的要道之上,天才刚蒙蒙亮,几个运送瓜果的小贩便到门口讨茶水喝,伙计给他们结完了菜钱,一眼望见驴背上大筐的时令果子,笑问:“今日怎么比往常还要早,你们都不睡觉的吗?”

  “嗐,那不是下元节快到了。”小贩端着茶碗,“赶着去城里送货,可忙着呢。”

  “家家户户要祭祀,到处都缺贡品,就这些,一日还得拉三趟!”

  后者恍然:“哦……”

  “下元节?”观亭月的目光从抡着痒痒挠挥舞的双桥身上挪开。

  “是啊。”小贩热情地给她介绍,“前面就是怀恩城,每逢大祭,他们总是搞得特别隆重。姑娘外乡来的吧?”

  他笑说,“那你可不能错过,咱们这儿的下元节会,在别处是看不见的。”

  燕山倒是不甚在意:“左不过祭祖祈愿,还能有什么稀奇?”

  “客人您去瞧了就知道了,我嘴笨,也讲不出什么新鲜话来。”

  然而观亭月所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节会之上,她捏着下巴低声沉吟:“怀恩……不是叫安奉吗?”

  *

  这地界路不崎岖,颇为平坦,可山林多,时常能看见大片大片的花海和荆棘丛。

  沿途果然如那小贩所说,遇上不少去城里送货物的车队。

  正午时他们在一座小镇歇脚,稍作休息。

  观亭月用一只拨浪鼓成功吸引了双桥的注意力,总算是把她那两根烧火棍给丢在了一旁,没有再挠着背招摇过市了。

  虽尚未进城,镇上过节的氛围也很浓厚,家家户户都在院中摆上了祭品,街市里也是卖糍粑、豆腐包子的居多。

  “瞧一瞧,看一看嘞,时下最热销的话本小说——姑娘,买一本读吗?”书商给她展示摊子上的新书册,“都是今年最值得一品的好文章!”

  观亭月原也没那个喜好,闻言只信手捡了一本,翻开封页一看,书名上几个大字——《永宁战神录》。m.xiumb.com

  观亭月:“……”

  她立马便将书倒扣着摁了回去。

  “什么东西?”燕山瞧她如此反应,跟着捞起一本,堪堪扫了两三行,剑眉已十分刻薄地挑了起来。

  “哦,永宁的女战神……”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观亭月当头抽走,给扔了回去,“通篇上下,全是瞎说八道。”

  她转身咬着牙脚下气势汹汹,已经在三步内把当初那位赵公子从里到外凌迟了一遍。

  这究竟怎么做到从永宁传至湖广的?

  为什么这些人个个都如此会赚钱?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样大!

  她都想去找那位带头大哥一块儿谈谈人生了。

  书馆之外,燕山在后面望着观亭月行远,才又收回视线来,将银钱递给那书商,“我要一本。”

  “好嘞,公子您拿好。”

  脑子里忿懑,足下速度就快,刚走到一家杂货铺门前,观亭月却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刹住脚,退后一步,打起帘子进店里。

  “店家。”

  老板正在柜台后算账,她抓了把铜板搁在桌上,“要一些香烛和纸钱。”

  “哟。”对方笑得满脸和气,“真是不凑巧,这些天怀恩城在准备下元节,小店的祭祀之物昨日已被买光,姑娘不如过几日再来?”

  “卖完了?”观亭月深感意外,“不至于吧,还没到清明,祭祀什么用得着如此之多的香烛。”

  “城中要办迎神会,还要祭奠一位大人物。”掌柜笑道,“都是他们的习俗啦,几乎年年如此。”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她疑惑地自语。

  下午在去怀恩城的路上,观亭月犹在不解。

  “我从前来过这里,当时并不曾听闻有什么节会,更没出过什么厉害的大人物。”

  “你多少年前来的?或许是在那之后兴起的也不一定。”燕山轻轻蹬了两下马腹,“又不是什么名胜古迹,怎么会想着来这儿?”

  “此处虽不是兵家要地,但在前朝曾有一段时间作为后方补给,战事不少……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看了?”她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地盯马背上摊开书页的燕山。

  后者真是一心多用的典范,骑马也不耽误他翻书,闻言还朝她晃了晃,“诶,别看它庸俗,这玩意儿写得挺不错的。你读完了吗?”

  “没有!”观亭月咬牙切齿,“我就记得它写我倒拔垂杨柳了!”

  他轻声一笑,“那是第一卷,后面的内容可谓是跌宕起伏,峰回路转,堪称精彩。你都会飞上天了你知道吗?有机会真该看一看。”

  观亭月:“……”

  什么破烂文章,居然还敢出续本!

  她就知晓此人心血来潮买这种东西准是不怀好意。

  “骑马不看书,看书不骑马,好好走路是耽误你升官还是耽误你发财了?”

  正说着,坐在车里的双桥突然探出脑袋,眉头深锁地皱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似有所感。

  江流不禁奇怪:“你在闻什么?”

  她又嗅了片刻,语焉不详地说道:“鞋……血。”

  “有血腥味。”燕山把书合拢在手心,收了先前的闲散姿态,敛容正色起来。

  他环顾周围,方圆四野是丛林灌木,雾气氤氲。

  这两位同宗同族还同被一个人捡,嗅觉可谓是如出一辙的灵敏。

  观亭月虽然鼻子不如他们俩的好使,眼力倒是极佳,“不用担心,只是一些动物的尸体。”

  但见林间的沼泽地里横躺着马鹿、羚羊的残骸,也不知死去多久,无数的蝇虫正在上方盘旋,隐隐生出潮湿之气。

  “是附近野兽干的吗?”江流深感不适地捂住口鼻,“难道这里也有大虫?”

  “此地有山有水,野味丰富又四季如春,有老虎也不稀奇。”她言罢,一面拽着缰绳打量那些腐尸,却感到一丝异样的违和。

  前几年城外好像还没有这么多的沼泽地,怎么突然就生得如此密集了……

  入城时正值傍晚黄昏,夕阳照着楼门上“怀恩城”三个楷书大字,观亭月仰头瞧了一阵,牵马往里走。

  这座城比起永宁、嘉定而言要小上许多,一共就两条长街,不算繁华。但胜在粮草丰茂,百姓衣食无忧,因而早些年才被选为后方补给。

  而今临着要过节了,满街都飘起一股香油纸钱的味道,还挺好闻。

  市集上不少人围在卖祈福花灯和护身符的店面前。

  “小姑娘。”街边泥人摊的小贩见双桥盯了他半晌,举着小玩意儿诱惑她,“瞧瞧——喜欢吧?让你家大人给你买一个。”

  后者转了一圈自己的拨浪鼓,也清楚这东西是要花钱来换,瞬间觉得此人挺坏的,刚扭头要走,观亭月却从后面摁住她肩膀。

  “反正不贵,拿一个吧。”

  “收您五十文——”小贩倒是嘴甜,“姑娘对您妹妹可真好,是外乡人?来,这个送给您。”

  他递来两个祈愿的木牌子,笑说:“明日有大祭,拿着这牌子可以去祠庙门前的树下许愿。”

  观亭月:“谢谢。”

  她低头翻看木牌,燕山却牵着马不紧不慢地一瞥眼,“你就纵着她吧,迟早让你惯坏。”

  观亭月将东西收入怀中,口气不小,“惯坏就惯坏,闯了祸我给她善后。”

  他意味不明地轻轻一哼,又不知是为着什么感到不爽。

  “不过这地方……军事的氛围倒是挺浓的。”燕山目光扫视着两旁的店铺,在满城的烟火缭绕里款步而行。

  “明明已经停战多年了。”

  那泥人显然是个军士的扮相,不仅如此,货郎挑着将军样式的面具、剪纸挂画,瓦肆里还敲锣打鼓地在演《岳飞传》的皮影戏。

  连燕山所驻守的西北边城都不见得有这般盛况。

  一行人找了家客店住下,亲卫正与伙计商量房间的安排,观亭月坐在大堂内,就着一壶粗茶慢慢的吃。

  “如今拿到了大哥那把钥匙,四哥的下落也有了,眼下便只剩我二哥和三哥。”

  她盘算道,“倘若二哥仍在凤阳就好办,若是不在……人海茫茫,恐怕真不容易寻到。”

  末了,又皱起眉头,“我爹究竟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真不知里面是装了什么……值得这样小心。”

  燕山对此却显得十分懒散,“总之先去看看,实在没有线索,再谋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个卖蜡烛和花灯的老妇人,正一桌一桌地问。

  观亭月见状,刚好想起之前没买上的香烛,于是便唤她过来。

  “姑娘您买三十一把,我再送你三把,凑个双。”

  她说多谢。

  燕山瞧着不解:“你要这些作甚么?”

  “祭奠故人。”观亭月答得简单,转而又向那老太太打听,“对了老人家,城里说是要祭祀一个大人物,不知是谁?还有这‘怀恩城’,数年前不是叫‘安奉’吗,怎么改名字了?”

  “姑娘你有所不知。”老妇人模样和蔼,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咱们明日要祭的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大英雄。”

  “哦?”江流来了兴趣,“什么样的英雄?”

  “话说那是七八年前前朝混战之际,南方枭雄趁乱攻打安奉,围城半月,困得百姓和守军近乎快要断炊,八方无人支援。”

  “枭雄素喜屠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旦攻陷,我们的下场不堪设想。而就在这时,一位将军领兵入城,带领部下死守五天五夜,最后夜袭敌方营帐,斩主将于马下,解我城上万百姓之困。”

  观亭月越听越感觉有点耳熟,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

  老太太语气愈渐昂扬,“安奉万民感怀这位将军的恩德,便将城名改为了‘怀恩’,且修建专祠,雕刻塑像,每年虔诚祭拜。”

  “你们可知这将军是谁?”她才卖了个关子,就满目自豪地说道,“她便是观林海大将军的女儿,麒麟军中领军——观亭月。”

  观亭月:“噗——”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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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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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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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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