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刚到家的时候,是有自闭症的,起初她连话都不肯说,是他一点点的撬开了这个小蚌壳,让她慢慢的接纳这个世界,接纳他。
从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尾巴,到后来娉婷年华的大姑娘,十年的光阴,他们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亲人。
可是……
“我……”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为何是现在,他身背复仇大计,还有那么多的人命。
他们之间,相隔的不止是时空和岁月,还有他孤注一掷的赴死。
怎么相认?
唐怀章不敢开口,白微就这么看着他。
她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只是固执的盯着他。
“叫花鸡,东坡肉,八宝饭,老头儿,你记不记得,还缺一样什么?”
白微问了这话,唐怀章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什么。
那么多年的岁月,前世于他而言是真真切切的隔了一个世界。
而现在,那些被他丢在遥远长河里的美好回忆,却在这时被白微一点点的唤醒。
如同当年他教会她如何爱这个世界,而现在,她在一点点的告诉他,这世界曾经如何厚待于他。
“还有,万福香。”
白微不等他说话,自己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香。
她双手捧着,将香兽递到了他的面前,一字一顿道:“我九岁那年的正月十五,你带我第一次去逛了庙会。看花灯、踩高跷、买糖人儿,回来的时候,你教我做了第一个香。你说,这香名叫万福,你赠我这香,握着我的手一同点燃。你还记不记得,当时跟我说了什么?”
那些美好的过往终于在跨越了时间长河,重新回到他的眼前。
男人看着眼前泪雨朦胧的少女,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ωωω.χΙυΜЬ.Cǒm
点燃万福香,可以汇聚世间一切美好,我今日教你制香,便是想将世上所有的福气,都给我家小微儿。
那时候哄着小姑娘的话,如今成了插在他心口的一把刀。
唐怀章呼吸不稳,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他就这么看着少女捧着香兽,高举在他面前,哽咽的问道:“老头儿,今天也也是正月十五,我把这个香给你,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眼我师父?”
她几乎泣不成声,却还固执的喘着气儿问他:“就一眼,我就……就看一眼。”
小姑娘在他面前痛哭失声,他清楚的记得,当年她跟自己说了第一句话之后,也是这么哭的。
可那时候,她是欢喜又恐惧,知道从此后有了亲人和依靠。
而现在,她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兽,伸出自己伤痕遍布的手,试图想去牵他的衣角,跟他说:“别抛弃我。”
唐怀章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拥抱她,最后却只是拂过了她的脸:“别哭。”
这是他养大的孩子,也是他半生的牵挂。
只两个字,白微就骤然失控。
她整个人都扑到了唐怀章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心脏都像是有一只手在撕扯着,疼的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情形下,她还能哽咽着问他:“老头儿,师父……我把名字都改回来了,我现在叫白微,我叫白微!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白微,是他给她取的名字。
唐怀章哪儿能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先前尚且还留有几分的理智,在听到她这话之后,顿时便失了控。
小姑娘就在他怀中哭着,唐怀章一把将人搂住,力气分明是大的,可是搂着她的时候,却又格外的轻,仿佛只要用些力,就会伤到她。
这个拥抱,相隔了多年,如同第一次抱着她的时候这般小心翼翼。
白微感觉到他的痛楚,越发哭的厉害:“师父,师父……”
她一声声的叫着,唐怀章的呼吸都难受了起来。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张了张口,终于将那句话说了出来:“嗯,师父在呢。”
当初知晓她在这里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抱一抱她。
那时他没有敢付诸行动,可老天到底是善待他的,在这个元宵节,将她重新送到了他身边。
待得白微哭够了,声音也渐渐地小下去,唐怀章这才掏出帕子来,替她慢慢的擦眼泪:“傻丫头,怎么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男人的动作轻柔,白微这会儿有了力气,却是先瞪了他一眼,控诉道:“是谁先不肯认我的?”
若不是她今日弄的这一出,他只怕压根就没打算跟自己相认!
就算是刚才,他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小姑娘只差在脸上写满委屈,唐怀章自知理亏,当下便认怂:“是师父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其实哪儿会生他的气呢,若是真的生气,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出了。
不过……
“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唐怀章自认自己每次前来的时候,都没有暴露过什么,他前世的习惯保留的不多,如今刻意隐瞒下,她本来不应该察觉到的。
闻言,白微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顿时咳嗽了一声,忙忙的将脸擦了一把。
而后,她带着点小小的报复心,道:“师父啊,我今日其实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呢。”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唐怀章顿时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眯眼看小姑娘,见她站直了身体,眼神却四下飘忽,那不好的预感便越发浓重。
“什么惊喜?”
这小丫头怎么看着,都在脸上写了四个字:不安好心。
不过鉴于她方才还在又哭又笑,这表情又格外的滑稽。
听得唐怀章询问,白微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一步一步的往旁边挪动。
这动作,唐怀章可再熟悉不过了,这分明就是怕被揍的前兆。
这小丫头,到底做了什么?
下一刻,谜底便被揭晓。
白微将一旁的壁橱柜门打开,唐怀章顿时石化在了原地。
这壁橱竟然是个伪装,后面其实是一道门。
而现在,那门开着,有妇人站在那里,神情木然的看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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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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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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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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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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