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闷雷震动河山,闪电劈裂天际,瞬间照亮了梁皇后阴森却依旧美丽的脸庞。
她面无表情地拉着贤妃的头发,一路拖回到了院子的石桌旁扔下。
然后,气定神闲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完,这才仰头看了一眼高高宫墙上头灰蒙蒙的天空,勾唇哂笑了起来。
“你满意啦?……我的陛下。”
“母后……”宋茹甄颤巍巍地喊,这样冷静又恐怖的母后令她全身怵然生寒。
梁皇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鬓发,然后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宋茹甄露出一个凄美又绝然的笑容。
“甄儿,你要记住,这世间,情爱靠不住,男人更靠不住,想要好好活下去,唯有靠你自己!”
“母后,你在说什么啊?”
“阿时……就交给你了。”
眼前倩影飞快一闪,她听见了更为巨大的一声“嘭!”
“皇后娘娘!”
所有的宫人飞扑到了门前的朱红大柱下,将那里围得密不透风。
“轰隆隆——轰隆隆——”
惊雷劈开了层层黑云,突然在耳边如同鞭炮般炸响,像是在为谁厉声绝唱。
宋茹甄的心在狂跳,她软着双腿走了过去,隔着惊恐纷杂,隔着凌乱身影,她看见了大片大片的血,从宫人们的脚下缓缓涌了出来……
收回思绪,宋茹甄心里已是一片涩痛。
阿时说的对,他们的母后原本是个善良多情的女子,却因对薄情寡义的父皇动了情,甘愿进了这牢笼般的深宫……却被冷落八年,最后才会选择以那样绝烈的方式离开人世。
她认真地注视着宋应时:“阿时,如果母后还活着的话,她一定不愿意看见你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宋应时眸光渐冷:“如今我什么模样?”
宋茹甄抿了抿唇,道:“心狠手辣,暴虐成性,乱杀无辜……”
宋应时陡然起身,厉色道:“原来你进宫目的不是为了陪我,而是指责我乱杀无辜!”他的眸底瞬间生出浓重的戾气,“阿姐,难道连你也开始讨厌我了吗?”
宋茹甄愕然:“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是我的亲弟弟啊。”
“……”
宋应时盯着宋茹甄不说话,双眼通红的像个被激怒的小野兽。
宋茹甄不知宋应时为何会变得如此偏激易怒,只得无奈一叹,坦然道:“阿时,我只是希望你能坐稳这大魏的江山而已。”
宋应时全身一颤,眼里的戾气顿消。
他走到宋茹甄面前,屈膝跪在地上,抱住宋茹甄的腿,将脸贴在上面,像个无助又可怜的孩子一样,声音闷闷地恳求道:“阿姐,我答应你,以后不再乱杀无辜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讨厌我,不要丢下我不管好不好?”
宋茹甄苦笑着摸了摸宋应时的头,道:“傻阿时,我是你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不管呀。”
宋应时:不,你会的,你丢过。
*
从宫里回来时,已是进子初。
天上无星无月,四周黑漆漆的,公主府廊下张挂着的大红灯笼,将这如墨的夜色衬得格外深幽神秘。
途径庭院时,宋茹甄瞥了一眼西厢,发现西厢里的灯还亮着。
这个时辰,褚晏竟然还没睡下。
宋茹甄酒意上头,在蕙兰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回了房。
刚踏进门内,银翘就迎上来说:“公主您可算回来了,齐公子他们等了公主许久,还以为公主今夜不回来了,就都先回去了,才走不久,可要奴婢把他们叫回来?”
宋茹甄摁了摁晕乎乎的太阳穴,哑声问:“叫他们回来做什么?”
“同,公主守夜啊?”银翘小心翼翼地答。
“守夜?”宋茹甄怔了下。
她想起来了,去年的除夕,她就是同府里的清客们齐聚一堂守夜玩闹来着,当时褚晏入府才不久,她还逼着褚晏过来为他们弹琴助兴。xǐυmь.℃òm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她可真是欠揍的很呀,她抬手就使劲地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脑门。
蕙兰和银翘吓了一大跳,双双拉住她的手问:“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宋茹甄摇了摇头,转身看向门外。
西厢里的那盏灯还亮着,可是为了守夜?
她想起褚晏被她父皇困在华京十二年,这些年里他从未回过云梦,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肯定孤独极了吧。
那他一定也是一个人守夜到天亮的吧。
“备酒菜,我要同驸马守夜去。”
-
“公……”
守在门外伺候的丁林二婢见宋茹甄来了,正要行礼,被宋茹甄“嘘”声阻止住。
丁林二婢见蕙兰和银翘手里端着酒菜,明白公主这是要同驸马小酌,便转身去开门。
“吱呀——”
门开了,混着墨香与松香的气息和满屋子温暖如春的暖意扑面而来。
宋茹甄深深吸了一息,迷糊的灵台顿时清明了不少。
书案前,正在伏案的褚晏听见动静后,长眉微微一蹙,下一刻,抬头望来。
灯下的男子坐姿挺拔,身上披着一件竹叶暗纹的广袖鹤氅,如墨的长发半束披肩而下,眉眼疏离,顾盼时看似无情,却又似有情。
陌上人如玉,纵坠泥泞间,仙骨自难掩,人间是褚晏。
褚晏就是那种让人一眼万年的男子。
只可惜,她的心再也不会因他而动了。
“驸马,今晚是除夕夜,你陪我守夜可好?”
宋茹甄不请自入地来到临窗下的罗汉榻上,蹬掉绣鞋,撑手后仰,双脚便垂在塌边一边荡,一边冲褚晏晃了晃手中的錾花金执壶。
蕙兰银翘二婢将装有菜肴的精致的小碟摆上了桌,又各自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褚晏抿了一下唇,低下头,手执狼毫继续写着什么,“我还有公文要批。”
宋茹甄瞥了一眼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本,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今日除夕,明日元旦,全朝廷的人都要休沐三日,褚晏却带了一堆公文回来批。褚晏身为巡街街使,除了每日巡街外,还要处理所巡街道上发生的各类鸡毛蒜皮的纠纷琐事,这些原本自有专司案牍的人来处理,如今却硬是要他一个巡街街使来做,可见那个京兆尹还在为难褚晏。
本以为褚晏是在守夜,不成想竟是为公事所累。
宋茹甄起身,来到书案前,细嫩的双手摁在书案间厚厚的几摞公文上,上身微微前倾,以一种略带逼迫的姿态俯视着褚晏,道:“今晚你是我的,不准看这些破公文。”
褚晏执笔的手稍一顿,笔尖的墨滴在了公文的白纸黑字上,洇出一大块黑花来。
他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合上公文,缓缓抬起了头。
眼前的少女,星眸潋滟含春,香腮酡红似霞,朱唇水润诱人,眉梢眼角皆是娇笑,就宛如初春里的第一束迎春花,明媚的让人心颤。
这是醉得不轻的模样。
似见他无动于衷,少女很是不满地撇了撇嘴,颦眉俯身前倾,隔着书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胸前板板正正的衣领顿时揪成了一团,半是撒娇,半是嗔怒地问:“好不好呀?”
褚晏垂眼看这宋茹甄的手一眼,眉心紧拧起来,总觉得这小手抓乱的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的心一般。
宋茹甄讪讪松手,看着他胸前皱巴巴的地方,俏丽的眉眼间露出了快意而狡黠的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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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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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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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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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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