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轶说完话就一直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即便等了有一会儿,他也没有表现出意外来。
阮星星冲他眨了眨眼,缓了缓,放下杯子,故作镇定道:“这个问题我倒是没研究过。”
顾轶垂眸,眼角泄露一丝笑意。阮星星木然盯着他的脸,觉得认真回答问题的自己,真傻。
服务生过来添了水又离开,顾轶问:“你的正经事指的什么?”
阮星星转身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顾轶翻开来,是一份计划书。
上菜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那之前,顾轶已经一目十行地扫完了整份文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看着阮星星眼里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是不是很......”阮星星组织了一下语言,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外行,“是不是有点粗浅?”
顾轶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问:“你自己写的?”
阮星星点了点头,好吧,她知道了,她就是写得很外行。
“不如我们先吃饭?”顾轶看着阮星星脸上的失落,建议道。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阮星星不时抬眼瞅一瞅顾轶,对方倒是吃得很平静,她觉得心口再中一箭,她在这儿食不下咽,人家可一点没耽误,她愤愤地想,举起筷子加快了速度。
她总不能什么都捞不着,饭还是得吃饱的。
吃完饭,顾轶便开始收拾东西离开,阮星星心里失望极了,看来对方连了解一下的意愿都没有。她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餐厅,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公寓的窗户,眼神亮起,瞬间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转回头,看向顾轶,脑子飞速转动,想着怎么开口才显得她不是别有所图,然后就看见顾轶的目光定在她刚刚瞅完的方向。
她突然就卡了壳,眼睁睁看着顾轶勾起一边嘴角,转回眼跟她对上。她彻底熄了火。
好吧,她讪讪地想,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请人上去喝杯水而已。
阮星星还在做自我检讨,就听顾轶开口道:“走吧,边走边说。”
只愣了一瞬,她的眼里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光。
滨河大道两旁,三三两两行人走走停停,夏末的夜晚,主要人潮都被街对面的商业中心引流走了,这一块就显得清净很多。
吹着风,谈谈(事)情,最好不过了。
阮星星捧着刚买的冰饮,手肘撑着河边护栏,盯着顾轶手里端着的一杯咖啡。
“你这个点喝咖啡,晚上不睡吗?”
顾轶背靠着护栏,斜斜看过来,举起杯子朝她点了点,道:“因为某些原因,今晚加班。”
阮星星疑惑:“这个‘某些’,是指我?”
顾轶哼笑两声,算是给出答案。阮星星心里咕噜咕噜地冒泡泡,又觉得表现得太明显的话显得太没良心,她咳了咳,“那我再欠你一顿饭吧?”
这次顾轶没收着,直接笑出了声。
阮星星心里发窘,也顾不上欣赏难得的美色了,强调道:“大餐,超大餐,时间地点款式任君选择,有诚意了吧?”
顾轶不置可否,“先欠着吧。”他道。
阮星星的计划书没有被打开,顾轶问了些细节,阮星星仔仔细细地答了。
顾轶沉吟良久,阮星星沉默地等他的说法。
事实上,她非常清楚自己那份计划书的缺陷,那真的只是将一个想法用文字表述一下而已。她将自己所能罗列的条款全部汇总,力争让对方一次看清楚。
但是事实上,她一点把握也没有。因为或许在顾轶眼里,这是一个完全的人情项目。
她想要顾轶去收购TWINKLES,同时她说服董事会,主要是她爸爸阮常山,发行股份购买顾轶手上的TWINKLES,这样顾轶将会成为阮裕的股东,按照目前两个公司的市值来看,还不是小股东。
但是三个亿的真金白银,换成日薄西山的阮裕股份,她完全没把握能说服顾轶。
她目前所能提供的参照也仅仅是这几年类似蓝翼鸟之类的公司在国内的发展路径,以及TWINKLES本身在国外的发展路径。而一旦将这些嫁接到阮裕身上,结果不一定完全相同。
她厚着脸皮来找顾轶,可谓是一心多用。而以目前的结果来看,即便方案最后被他拒绝,她也算有收获了。
心里美滋滋,脸上的笑就有点收不住。
“我都没答应,你好像很开心?”
冷不丁地听到问话,阮星星差点被呛住,她咬着吸管笑,“是吧,说不定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顾轶皱眉沉思一瞬,将手里的咖啡杯投进垃圾桶,直起身道:“那我们就此别过?”Χiυmъ.cοΜ
“诶别别别!”阮星星忙不迭地拦路,“我话还没说完。”
顾轶没动,垂眸面无表情地打量。
阮星星挖空心思急中生智,脑子一梗,指着涛涛河水道:“在乎山水之间也。”
顾轶:“......”
阮星星:“......”
问君能有几多愁?
别问!问就是想跳楼。
阮星星放弃挣扎,眼巴巴地看着终于笑完了的顾轶。
怎么着,您笑完了能给个五星好评吗?
顾轶拳头抵在鼻端,轻咳了下,终于放过了她。“我回去叫人将详细情况整理一下,如果有需要补充的,可能会随时联系你。”
阮星星已经感受不到快乐,坚强地点了点头。
————
阮常山终于出院了,阮星星赶到医院,付慧已经收拾好,正扶着人起来上轮椅,护工都只能在一边搭手。
阮星星心里感叹了一遍真爱无敌,眼睛扫了扫屋内,好像也没有自己能搭得上手的地方,她便安心地站在一边当背景。
阮芃送完主治医生,又去办公室聊了一会儿,这会儿赶回来,一家人加上护工和司机,挤挤攘攘地走出病房。
回到家,阮常山直接进了书房,一并叫上了阮芃和阮星星,付慧跟着去送茶水,送完就被赶了出来,她在门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阮星星大概知道要聊些什么,并没有多少意外,也不存在期待。阮芃的视线在她身上打了几转,又转去阮常山那边,做认真聆听状。
“医生的话你们大概也清楚了。”阮常山开门见山:“我估计得歇几个月,但是公司的事情不能停。”
他看了看阮芃,脸上没多少情绪,“这阵子公司的事情都是你在操持,董事们跟我说你干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阮芃微微笑了一下,“我会继续努力的,爸爸。”
阮常山点点头,又转向阮星星,“前两天你李叔跟我聊天,说起新娱的大公子,就是他外甥,你应该见过,好像高中的时候还跟你同校的。”
阮星星试图顺着她爹的话去回忆这么个人,发现一片空白。“您好歹给个名字,我对我的高中同学可没有她那么熟。”她边说边用手指了指阮芃。
阮芃淡淡看了她一眼,心里的嘲讽快要溢出来。
她这个妹妹,在国内上学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角色,即便顶着她那张脸也无济于事。
阮常山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一趟,没有说什么。他拿出手机,翻到人家发给他的照片,给阮星星传了一张过去。
阮星星打开照片,看了眼,没有任何印象。她按灭手机,看回阮常山。
“给你约了后天,跟人家见个面,吃个便饭。”他说着手指点了点阮星星:“你一个人去,别又搞出什么状况。”
阮星星看着她爹的眼神,知道里面的含义,她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书房,往三楼自己的房间走。
“你不是在追顾轶?爸爸让你相亲你倒是答应得爽快。”阮芃走在阮星星斜后方,压低声音说话。
阮星星又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你好像很介意?”
阮芃哼一声道:“我犯不着,只是不太看得上你这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行径。”
“那你是希望我吃碗里的?还是吃锅里的?”阮星星笑起来,声音一点都没收着。
“或者你希望我碗里锅里都留给你?”
她边说边伸出细白的手指,隔空点了点阮芃,一字一顿道:“你配吗?”
阮芃气得七窍生烟,偏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论伶牙俐齿,她从来比不过野蛮生长的阮星星。
她的手狠狠掐在楼梯扶手上,直到阮星星走远了都没有松开。付慧从很小就告诫她,要时刻保持阮家小姐该有的形象,她跟阮星星那个没娘教是的不一样的。更何况眼下还在家里,她不会跟阮星星起一丝一毫明面上的冲突。
可心里这口气怎么咽的下。
她肖想顾轶这么多年,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卑微与渴望,在阮星星这样的人眼里却什么都不是。阮星星可以轻轻松松地接近他,跟他说话,约他吃饭,她每一步都走得轻巧随意,每一步都像是对自己的嘲笑与践踏。
她凭什么?就凭那张脸吗?
阮芃咬牙切齿,她倒是要看看那张脸到底能卖到个什么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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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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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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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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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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