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黑色恶鬼朝她涌来,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整个世界一点光亮也无。
周妍惊得猛地坐起,映入眼帘的是梦中那样浓重的黑,她一时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顿觉四肢冰凉,如坠冰窖。
正当绝望无助之际,后背忽然抵上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双臂一收,将她揽进怀中。
“阿妍别怕,没事的。”
周遭仍是漆黑一片,夜色浓稠,身侧的人只能看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周妍轻轻唤了一声:“赵岐安。”
对她直呼自己名讳并无任何惊诧,赵岐安无比自然地应了一声。
“嗯,我在。”
听见回应,周妍似乎放松了些,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头。
怕她着凉,赵岐安扯过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二人静静依偎在一起。
过了许久,赵岐安以为她睡着了,却听到她一声带着哭腔的呢喃:“赵岐安,我不想再待在这里。”
闻言赵岐安心痛不已,思及今日种种,又将她抱得紧了些,声气里也带了颤:“好,阿妍莫怕,我已吩咐黎遥去寻了个安静的宅子,明儿一早我们便搬出去,等找到了怀锦,我们立时回荣京去。”
周妍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似是累极。
次日一早,周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她动了动睡得僵硬的脖子,突然意识到什么。
猛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水光润泽的眸子。
他便这样抱了自己一夜么?
见她抬头,赵岐安含笑道:“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昨天夜里漆黑一片,加上她烧得迷迷糊糊,并不觉得有什么,眼下外面阳光明媚,二人四目相对,周妍觉得分外难为情。
她摇了摇头,默默往后退了些,抬眸便瞧见赵岐安有些散乱的衣襟,隐约可见两道俊秀的锁骨。
这......是她昨夜扯的吗?
老天爷!怎么没有地缝让她钻进去?
赵岐安见她低头不语,只当她是身体不适,伸手便来探她额头。
周妍红着脸正要解释,黎遥适时进来回话:“王爷,都安排妥当了,是否现在就走?”
赵岐安伸手将帐子放下,将周妍隔在里面,方点头道:“嗯,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动身。”
新宅子在城西,是个不大的三进院子,只能勉强算得上清幽雅致,不过出门在外也并不计较这些,总归是比住在临安王府踏实些。
这厢他们才安顿下来,谢福瑞后脚便登门了。
“老奴奉王爷之命,特来给殿下赔罪,先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见谅。殿下既不愿再住在王府,我等也不能强求,若有用得上老奴的地方,殿下只管吩咐一声。”
赵岐安没有说话,旁的人更是不作声。
无人理会,谢福瑞也不觉难堪,依旧乐呵呵的,抬手向外招呼一声。
一队侍女鱼贯而入,在院子当中一字排开。
侍女手上皆捧着红漆描金托盘,托盘上呈各式物件,名贵药材、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无一不是上品。
谢福瑞朝着周妍一揖,满脸堆笑道:“昨日之事叫姑娘受惊了,王爷十分过意不去,这些乃是王爷一番心意,请姑娘收下。”
周妍立在廊下,冷笑道:“过意不去?他生出这等禽兽不如的儿子,只是觉得过意不去吗?养不教,父之过,我看他应该以死谢罪才是。”
目光从他带来的“心意”上一一掠过,万分嫌恶道:“我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心意,把这些腌臜物带走,免得脏了这块地方。”
这番话说得着实不好听,饶是如谢福瑞这样的老狐狸,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不过区区一个侍女,竟敢如此放肆,丝毫未将临安王府放在眼里。
他刚要发作,陡然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令他浑身不自在。
略一偏头,便见那位煜王殿下正冷冷看着他。
谢福瑞心头一跳,话到嘴边便改了口:“姑娘莫恼,王爷昨夜已狠狠责罚世子,眼下已将世子关了禁闭,再不会伤到姑娘,也算是替姑娘出了气,不知姑娘待要如何?”
“不痛不痒地罚他一顿又岂能消我心头之恨。”周妍骤然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他死!”
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眼光,周妍转身进了屋子。
谢福瑞不敢应声,忙领着人悻悻地走了。
四下里人皆散去,赵岐安在门口站了许久,末了,终是推门进去。
有些话,总归还是要说的。
周妍怔怔坐在桌前出神,一道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她眼睛一痛。
刺眼的光芒里,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逆光看不真切眉眼,身后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恍若普度众生的佛陀。
赵岐安在她面前坐下,与她四目相对。
“便这么算了吗?”周妍开口轻轻问道。
没有责问,没有气恼,平静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赵岐安心头一沉,他倒宁愿她气他恼他,即或是骂他一顿也可。
良久,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阿妍,对不住......”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心底还是涌起一阵细密的难过,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见他面有愧色,周妍吸了吸鼻子,点头笑道:“我知道的,你不用觉得抱歉,如今宋姑娘和许大人尚无消息,还有用得着临安王的时候,若因此事与临安王撕破脸,不仅会失去临安王府的助力,更有甚者,会让整个北郡与朝廷为敌。”ωωω.χΙυΜЬ.Cǒm
顿了顿,又道:“临安王老奸巨猾,明面上对朝廷表忠心,实际却处处拿乔,此番你拿住错处对谢明绍小惩大诫,临安王为了保住他儿子的世子之位,必然要拿出些诚意来,想必接下来他会尽心尽力为我们寻人。”
看着她恬静的面容,赵岐安喉头发涩,动了动嘴唇,话到了嘴边又咽下,最终凝成嘴角一抹苍白的笑。
她如此聪颖,一语便道破他心中难以启齿的苦衷,他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句。
“眼下我们身边虎狼环伺,你这般顾全大局的做法任谁都挑不出错来。你素来清醒克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管何事都不能叫你乱了方寸,此番权衡利弊之下,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我本不该因此心生怨怼,我只是......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秋日的阳光正盛,透过敞开的门窗照在身上,周妍却仍是觉得有些发冷,她看一眼面前有些失神的人,轻轻叹息一声:“赵岐安,你对世人皆是如此吗?”
眼看她起身要走,赵岐安回过神来,骤然心中一痛,下意识便伸出手去,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衣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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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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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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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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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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