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妍收回视线,木然地点点头,老板娘不会知道,这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有出息。
老板娘忍不住有些八卦:“旁边那位姑娘可是你家夫人?”
周妍愣了一下,讷讷道:“还不是……”
“还不是?”老板娘一脸“我懂了”的神情,笑得颇为暧昧,“那就是快要是了,那位姑娘端庄大方,瞧着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与你家公子倒真是一对璧人。”
是啊,他们是上天选定的男女主,自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丝酸酸涩涩的滋味爬上心头,让她心里有些不自在,周妍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老板娘却来了兴致,“妍姑娘,我瞧着你家公子待你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若是肯花点心思,没准也能挣个主子当当。”
周妍不解其意,茫然地看着她。
见她懵懂,老板娘有些着急,凑到她耳边:“你难道想当一辈子丫鬟吗?再过几年,等到了年纪,少不得就将你随便指个小厮配了,与其这样蹉跎一生,不如趁着现在年轻貌美,还有本钱能往前迈一步,以你的聪明,挣个姨娘不是难事。”
周妍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没想过做妾。”
老板娘轻轻叹了口气:“阿妍妹子,我虚长你几岁,权当你是自家妹子才跟你说这些。你现在年纪还小,尚不明白讨生活的苦,对我们女人家来说,能有个安稳的归宿比什么都强。你家公子人品端方,自不会亏待了你,未来主母瞧着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若是再生个一儿半女,你往后的日子不会难过的,是不是妾室有什么打紧?”
周妍无声咬着嘴唇,她知道老板娘说的在理,如今自己无依无靠,离了赵岐安她的日子不会比现在好过,她最好的出路就是如老板娘所说,安分守己继续当她的侧妃,以赵岐安的为人,轻易不会废了她,宋怀锦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将来成了煜王妃想必也不会为难于她。即便没有孩子,只要她不犯大错,安享荣华富贵到老也是不成问题的。
她向来就不是个多高尚的人,来到这个操蛋的世界,她第一要旨是活命,接下来考虑的就是怎么能让自己活得舒服。
老板娘所说的那些,她不是没有想过,很多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想,要不就这样吧,像这个时代的许多女子一样,当一只乖乖巧巧的金丝雀,只消她藏起自己的灵魂和锋芒,做好一个妾室的本分,她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况且她是煜王侧妃,已是比大多数做妾室的女子都要幸运,她该知足了。
倘若换了旁人,她或许就这样认命了,可为何偏偏是赵岐安?
想到日后与他们二人同居一个屋檐下,看着他二人琴瑟和鸣,相濡以沫,周妍心中就一阵堵得慌。
她这人小家子气,那样的日子过久了没准会心理扭曲,万一哪天黑化了,变成真正的恶毒女配也不是不可能。
见周妍垂眸不语,老板娘拍拍她的手,暗自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得她自己想明白才行,勉强不得。
水面上的鱼浮子忽然一阵晃动。
“呀,咬钩了!”
如今正值汛期,又连着下了几日的雨,江中水位上涨,有风的时候,船身有些晃动,为求稳妥,船便行得慢了。
许云舟原本已经缓和了的晕船症又犯了,脸色煞白,为了不叫宋怀锦担忧,强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让自己脸色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大雨方歇,红彤彤的晚霞将江面映得通红,像是着了火一般,众人在船舱里闷了几日,此时都涌到甲板上看晚霞,竟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赵岐安几人坐在二楼,神色郁郁地看着漫漫江水。
“照这样下去,我们何时才能赶到北郡?”宋怀锦心事重重,好看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将那张写着线索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在手中展开,上面不过区区五个字,她早已看过无数遍。
赵岐安不由问道:“怀锦,这纸条你已看过许多回,可是有什么不妥?”
宋怀锦怅然地摇摇头,神情难掩失落:“我只是在想,谁会冒如此大的风险传递给我们这么重要的线索?”
赵岐安补充道:“而且这人必然十分了解当年宋家一案的内情。”
许云舟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接过纸条在手中细细端详,这上面的字迹看似匆忙中用炭笔写就,歪歪扭扭不成风格,笔迹边缘已有些花了。
“宋姑娘,你可认得这笔迹?此人颇费心思地帮你,会不会是宋家哪位故旧?”
宋怀锦茫然地想了想,半晌,颓然地低下头:“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从前的旧识纷纷与宋家划清界线,哪里还有故旧。即便是有,可这字迹太过潦草,已看不出原本的笔迹,不好辨认。”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霍地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会不会……会不会是?”
两人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
知悉宋家一案内情,并还暗地里为他们提供线索的,或许真的还有一人。
那便是至今生死未知的宋家小公子,宋怀玉。
只是这三年来他杳无音讯,世人都当他早已死在逃亡途中,就连宋怀锦,也不敢相信这个弟弟还活着。
宁王布下天罗地网追杀他,赵岐安也曾派出探子暗中搜寻他的踪迹,却连一片衣角也没寻到,去年倒是有探子说见过一个疑似宋怀玉的身影,但之后再没了消息,便也只当是看错了。
如今来看,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他们二人深知宋怀玉已成了怀锦的心结,倘若期盼太多,最后万一不是他,怀锦怕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m.χIùmЬ.CǒM
不愿她再为此事伤怀,许云舟转过话头,随口问道:“怎么今日没见到周姑娘?“
平日里就爱热闹的一个人,从今日早起便没见到人影,倒是奇了。
赵岐安抬眸看他一眼,眼底染上几分复杂的情绪,还未待看清,他已垂下眼睫,淡淡道:“应当是与老板娘在一起,你去尾舱便能找到她。”
许云舟心思都放在宋怀锦身上,并未深究他的话,只觉他有些奇怪,瞥了他一眼,道:“不过随口问问,我找她做什么?”
正说着话,周妍端着一个白瓷盆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梯,满满当当的一盆汤,还有些烫手,她走得格外小心。
许云舟有些不适地皱了皱鼻子,不悦道:“你这是什么东西?难闻得很,快快端走。”
周妍小心看着脚下的路:“鱼汤呀,我自己钓的鱼,在炉子上熬了好久呢,快尝尝。”
新鲜的江鱼,用小火慢炖,鱼汤白如琼脂,鲜香扑鼻,令人忍不住想多闻几下。
许云舟却是突然变了脸色,那隐隐的鱼腥味将他胃里强压下的恶心感复又勾了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舌下泛起苦水,腹中绞得难受,似乎有什么正要从嗓子里呕出来。
“别过来!快将它拿开!”
周妍正走到他们跟前,被许云舟声色俱厉地一声大吼唬得心神一颤,脚下一崴,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朝一旁歪了过去。
坐在一旁的宋怀锦发出一声惊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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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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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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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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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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