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妍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小翠的话置若罔闻。
迎春见状,将小翠轻轻拉开,搂着她的肩膀哄道:“好小翠,侧妃娘娘该是累了,咱们先出去吧,也好让娘娘歇一歇。”
小翠见周妍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可想着自己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随着大家一道出去了。
众人散去,方才的热闹归于平静,周妍静静看着虚空,仍在想着方才的事。
来到王府快有一年了,这荷风院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有贴心的春夏秋冬四姐妹,还有她视如亲妹的小翠。
平心而论,赵岐安待她不错,即便她是周家的女儿,他也不曾因为这个苛待过她,任她在王府自由行走,对她的出入也不多加干涉,甚至在她城外遇袭之后,还派了贴身侍卫保护她,更不提屡次不顾危险救她性命。
且说赵岐安这人,外形俊朗,身份地位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尤为难得的是,他并不同于一般的官僚权贵视人命为草芥,他那日劝告李贵的话周妍记忆犹新,他身为封建制度的既得利益者,竟会说出“人的高贵卑贱从来不应以身份来定论”这样的话。
面对这样一个人,若说自己心中半点触动也无,那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些。周妍知道自己的心意,却更加知道他们之间距离,他们之间隔着青梅竹马的情谊,隔着早已写好的命中注定。
自己不过是不小心踏入他生命的小小变数,也许会给他浓墨重彩的一生添上一笔,却不会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周妍只觉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试图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她真是昏了头了。
到此为止就好,等他伤好之后,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她便离开此地去寻自己的人生,往后的路,自有人陪他千里奔赴。
晚间的时候,周妍提着食盒去了秋棠院。她听说鱼汤对恢复外伤有益,下午的时候便吩咐厨房炖了鲫鱼汤,炖了两个时辰,鱼汤已呈奶白色,鲜香四溢,看着十分诱人。
刚走到院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笑声,周妍脚步一顿。
黎遥正站在院子里看月亮,见周妍过来,赶忙笑嘻嘻地迎上去:“侧妃娘娘安好,娘娘也是来看王爷的?宋姑娘正在里面。”
她当然知道里面的人是宋怀锦,就赵岐安那冷冰冰的样子,旁的姑娘在他面前可笑不出来。
窗户上映出两道人影,烛光摇曳,佳人在畔,岁月静好。
周妍只看了一眼,随口问道:“宋姑娘何时来的?”
经过周存岳陷害一事,黎遥对这位周侧妃刮目相看,此时周妍发问,便竹筒倒豆子般交代清楚。
“宋姑娘午后来过一次,看过王爷之后,不多会便走了。适才不久才又来的,还特意给王爷送来鱼汤补补身子,宋姑娘真是有心。”
周妍“哦”了一声,站着没动。
黎遥这才看见周妍手中的食盒,便问:“娘娘这也是给王爷送来的?”
“不是。”周妍一把将食盒塞进黎遥手中。
“这......”黎遥看着手里食盒,不解何意。
周妍淡淡道:“此次王府能够化险为夷,你出力不少,这是带来赏你的,趁热喝了吧。”
说罢也不理会黎遥,径直进了屋子。
揭开红漆描金食盒,里面赫然是一碗鲜香浓郁的鲫鱼汤。
黎遥怔了怔,万分懊恼地掌了自己一嘴巴,叫你管不住嘴,在侧妃娘娘面前瞎嚼舌根。
原本想在侧妃娘娘面前卖个好,这下可好,马屁拍到马蹄上去了。
宋怀锦对周存岳恨之入骨,如今大仇得报,她岂能不高兴?自宋家出事后,她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兴。
赵岐安看起来也心情不错,周存岳做户部尚书这么些年,为虎作伥,将朝堂搅得乌烟瘴气。宋将军算是自己的恩师,当年力排众议将他自大渝迎回。戎马一生的威远将军,却被周存岳陷害,落得如此下场,怎能叫他不恨?
他与怀锦自小相识,了解她的性子,宋家灭门一事令她无法释怀,身负血海深仇,却不能手刃仇人,这三年来她每一日都过得煎熬,如今怀锦重现笑颜,他也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见到周妍进来,赵岐安朝她招手:“方才还说到你,你这便来了。”
周妍走到近前笑问:“哦?说我什么了?”
宋怀锦也笑:“自然是说周侧妃机智过人,深明大义,真乃女中豪杰。”m.χIùmЬ.CǒM
周妍噗嗤一乐,眨眼道:“当真?没有说我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么?”
三人相视一笑,周妍忽然问道:“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宋怀锦不解其意,狐疑地看着她。
赵岐安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周妍所指,道:“如今周存岳犯下谋逆之罪,此时是为宋家翻案的好时机。只是时隔三年,再想找出证据谈何容易?况且这件事情牵连甚广,要是摆到明面上来,大概是查不出结果来的。”
当年宋家虽说是被周存岳陷害,但若是只凭一个户部尚书,怕是也不能够将风头正盛的威远将军拉下马,这其中参与的朝中官员肯定不在少数。如今若是贸然提出为威远将军平反,只会打草惊蛇,让那些人有所防备。
宋怀锦在一旁垂首不语,纵然周存岳已经伏法,但宋家依旧摆脱不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她若不能替宋家沉冤昭雪,日后又有何脸面去见父兄?
周妍也沉默了,这事她确实无能为力。
宋家惨案真正的幕后推手是宁王赵闵,宁王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与朝中重臣早已是盘根错节,即便周存岳倒了,短时间他们也无法撼动宁王这棵大树,只要宁王不倒,他便是宋家沉冤昭雪的最大阻力。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周妍心中暗暗后悔,好端端的,她提这些做什么,这不是存心给大家找不自在么?
她觑一眼二人的神色,感觉自己待在这有点尴尬,便悄悄退了。
接下来几日周妍常去秋棠院走动,只是赵岐安渐渐忙起来了,好几次去的时候都赶上他在书房见客,周妍便也不大在白天去了。
闲着无事,周妍便在荷风院教小翠习字,小翠是个聪明的孩子,悟性很高,虽在进王府之前未拿过纸笔,周妍教了半年,她已完全开蒙,现在都能看一些简单的话本子了。
这日午后,周妍在院子里教小翠读书,夏温与拾秋携手从外面进来,拾秋边走边问:“你说的可是真的?许少卿年少有为,陛下都曾赞他有宰执之才,许太傅向来对这个孙子颇为看重,怎么会下那么重的手?”
夏温向来活泼,见拾秋不信,有些不服气,鼓着腮帮道:“厨房的晋婆子亲口跟我说的,那还能有假?她儿子认了太傅府的孙护院做干爹,此事千真万确。孙护院亲眼见到许少卿被架在长凳上受家法,据说昨日整个太傅府都听到了许少卿的哀嚎,陛下听说后还派了宫里太医去瞧,太医都说没个把月好不了呢,可见是伤得狠了。”
太傅府的许少卿?
周妍忙出声叫住她们:“你们方才说许少卿,可是大理寺少卿许云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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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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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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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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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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