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医,煜王今日下午还好好的,怎么到夜间就起了高热?”
吴太医苦着脸道:“回陛下,受伤之人体虚,最怕起高热,若是高热不退,怕是会危及性命。”
康元帝眉头都拧在了一起:“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你们太医院就这么点能耐?”
吴太医自然知道煜王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只是他是医者,不是神仙。
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一旦起了高热,药石无用,只能看伤者能不能扛过去。若是今夜高热退了,便无大碍,否则……”
周妍听明白了太医的未尽之言,用现代医学解释,赵岐安这是感染了,这个时候没有抗生素可用,只能靠他自身的抵抗力。
周妍回身去看赵岐安,他静静躺在那里,好似在熟睡,只是睡得不大安稳。
他是大齐的战神,出生入死多少次,刀山火海也闯过,依然安然无恙走到今日,他是天命之子,应该是要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的,而不是死在周存岳这等小人之手。
既然无药可用,那也不能任由他烧下去。
周妍吩咐内侍端来凉水,一言不发地将赵岐安额上帕子换了,又替他擦拭身子进行降温。
康元帝不解,探寻的目光看向吴太医。
吴太医解释道:“周侧妃这是在为王爷褪热,只是这个法子的作用微乎其微,不过,这样倒是能让王爷能好受些。”
周妍丝毫不理会,专心致志地为赵岐安擦身,动作轻柔,神情专注,仿佛在她眼前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皇帝看了一会,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便转身出去了,吩咐外间的内侍,若是煜王有什么情况,立时报给他。
吴太医在外间候着,不敢再回太医院,若是煜王真有个万一,他怕是也不好过。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周妍一遍一遍地换着帕子,她知道这样做用处不大,可总想为他做点什么。若不是自己,他也不会躺在这里无知无觉。
忽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难道是因为赵岐安救下了自己,原本属于自己的结局变成了他的?琇書蛧
恐惧如潮水一般袭来。
不会的,赵岐安是被选定的男主,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不然原书的剧情就崩了。从自己穿书以来,即便是改变了原书“周妍”的立场,对原书剧情也没有影响,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可一个原书中已经死去的人,如今还活着。
从赵岐安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原书的剧情便已崩坏了。
周妍整个人都有些木木的,帕子掉在地上也没察觉到。
她一心想着能在这祭天剧本中活下去,可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以赵岐安牺牲自己为代价。
她弯腰去拾帕子,好一会都直不起身来,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
已经过了半夜,赵岐安仍是没有缓解的迹象,听着呼吸渐渐沉重,似乎难受得紧。
周妍吸了吸鼻子,重新拧了块帕子,将他脖子耳后都细心地擦了一遍。曾经那么多次险境他都扛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她没有工夫伤春悲秋,赵岐安昏迷不醒,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她努力试图镇定下来,拿帕子的手却在不住颤抖。
长夜分外安静,周妍一边替他擦着手臂,一边与他说话。
“赵岐安,你怎么还在睡?睡够了就起来吧。”
“赵岐安,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呀,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你要是不醒过来,那我欠你的就再还不清了。”
一滴清泪落在赵岐安手背上,手指似乎是动了一下,周妍自顾与他说话,并未注意到。
“你知道吗?我曾经做了个梦,梦到在不久的将来,你的心愿都会达成,奸佞除,社稷清。不仅如此,你心仪的姑娘还成为了你的王妃,你们成了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所以,你一定要再坚持一下,你的母妃、你的皇兄,还有煜王府的那么多人都在等着你醒过来呢。”
……
周妍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也不管床上躺着的人能否听见。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赵岐安仍没有醒转。
周妍颓然坐在床边,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赵岐安,你真的打算撒手不管了吗?”
没有回应。
周妍伸手取下他额上帕子,俯身将帕子浸入铜盆,铜盆中的水冰凉刺骨,周妍似乎没了知觉,将双手没入盆中。
良久,自她喉咙深处发出几声压抑的呜咽,眼泪如珠落入铜盆,晕开一圈圈涟漪。
蜡烛燃到了尽头,烛火摇晃了几下便熄了,屋里漆黑一片,浓稠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周妍摸黑来到烛台旁,取出一支新的蜡烛点上。
一豆烛火将黑夜撕开一个口子,光圈不断扩大,逐渐将屋子照亮。
将蜡烛插在烛台上,回身去看赵岐安。
借着烛火的亮光,周妍有一瞬的错觉,赵岐安脸上的潮红似乎退了一些。
她心中忐忑又兼着狂喜,犹豫着伸手去探他额头。
触手一片温热,不再是先前灼人的体温。
周妍犹自不敢相信,喜极而泣,冲到外间去叫吴太医。
吴太医自皇帝走后便一直守在外间,煜王此次十分凶险,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夜了。
这煜王乃陛下胞弟,素来得陛下看重,虽贵为亲王,亦为大齐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令他十分敬重,自然也是格外上心。
直到下半夜,里间仍是没有动静。吴太医心中叹了口气,重伤发高热者很少能扛过去,煜王殿下年纪轻轻的,倒是可惜了。
吴太医年纪大了,熬了一宿,眼看着天色将明,困意袭来,眼皮直打架。站起来晃悠了一会,人稍稍清醒了一些,见桌上有茶,便斟了一盏来吃。
茶盏还未递到嘴边,只听里间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吴太医!吴太医!”
吴太医被这一声儿惊得一颤,茶盏应声落地。
抖着嗓子问:“是......王爷不好了?”
周妍一怔,吴太医似乎是误会了,忙道:“不是,王爷的高热好像是退了,吴太医,您快瞧瞧去。”
这下轮到吴太医发愣。
高热退了?
吴太医将信将疑,一面卷起袖口,大步走到里间。
一言不发,擎着蜡烛俯身仔细查看,试额温、探鼻息、摸脉象。
周妍紧张地看着他,见他一脸严肃,一颗心被他的一举一动紧紧牵着。
赵崎安这不会是回光返照吧?周妍被这念头吓了一跳。
过了许久,吴太医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捋了把花白的胡子,点头笑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高热确实是退了,脉象平稳,已无大碍了,接下来好好养伤便是。”
周妍这口气终于卸了下来,红着眼眶向吴太医致谢:“多谢吴太医!”
经过今夜之事,吴太医不禁感叹,这坊间传闻有失偏颇,这周侧妃倒是个性情中人,与其父并不是一类人,先前竟是自己看走了眼。言语之间也温和了不少,摆手道:“周侧妃言重了,老夫只是尽了医者本分,煜王殿下能挺过这遭皆是因为侧妃,与老夫并无什么干系。”
“周侧妃折腾了一夜,眼下王爷已经缓了过来,侧妃也不必在跟前守着,先去歇歇吧。”
周妍亲自将吴太医送到门口,“吴太医不必担心,我有分寸,您守了一夜也累了,先让人送您回太医院歇息。”招呼内侍掌灯将吴太医好生送回太医院。
又吩咐人将赵崎安的情况禀给皇帝。
做完这一切,周妍才感觉自己身上酸痛得很,手臂更是没了力气。
她也不去歇息,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斜靠着床沿,看着窗外的天色出神。
启明星自东方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赵崎安,幸好你还活着,不然我欠你的可怎么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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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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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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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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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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