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尽数散了下来,发簪已不知丢在了何处,两边两颊上布着凌乱的红色指印,脸上还有几道抓痕,已沁出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衣裳也被扯得有些乱了,露出雪白的脖颈,那欺霜赛雪的肌肤上也都是青青紫紫的伤。
隐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自己曾遭受的那些如今到了她的身上,竟比受在自己身上还要痛上几分。
他静静看着跪着的人,方才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让他心中一窒,她是觉得自己不会护着她吗?
皇帝听完萧玉珍的一番控诉,并未说什么,对跪在殿中一言不发的周妍道:“周侧妃,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周妍伏下身子,以额触地,恭敬道:“请陛下明察,实乃玉珍公主先对臣妾出手,臣妾反击实为不得已而为之,并非蓄意伤她。陛下若是不信,将方才的内侍宫女传来一问便知。”
皇帝闻言看了皇后一眼,林皇后会意,方才那几个宫女内侍都让在殿外候着,便让人传了进来。
几人战战兢兢地进到殿内,几位宫女刚入宫不久,还未见过帝后,此番以为要将他们治罪,扑通一声跪倒,伏在地上抖如筛糠。
这般胆怯不中用,想来也问不出什么,皇后见状便让这几个宫女退下,将那还算镇定的小内侍留了下来。
向皇帝柔声道:“方才便是他让人来叫本宫的。”又转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侍恭恭敬敬道:“回皇后娘娘话,奴才叫李贵。”
皇帝沉声道:“李贵,朕且问你,玉珍公主与周侧妃起争执时你可在场?”
“回陛下,奴才奉命跟着侧妃娘娘,原是要送侧妃娘出宫的,公主与侧妃娘娘起争执时奴才正在一旁。”
“好,那朕问你,玉珍公主和周侧妃她们二人,你可看见了是谁先动的手?”
李贵自进到殿中,便料想会被问及此事,心中早已复盘多遍,也不看旁人,只对着帝后道:“启禀陛下,起先公主和侧妃娘娘起了争执,说了几句嘴,奴才就见公主打了侧妃娘娘一耳光。”
如此说来,那这周侧妃倒没有说谎。
皇帝又问萧玉珍:“玉珍公主,事情原委是否如这奴才所言?”
萧玉珍向来骄傲,自是不屑说谎,况且她笃定皇帝不会对她怎样,傲然道:“没错,我是打了她,她对本公主出言不逊,本公主便出手教训了她一下。”
简直是狂妄已极,不知所谓。m.χIùmЬ.CǒM
皇后似笑非笑道:“周侧妃乃我大齐煜王侧妃,如今竟劳驾大渝公主来管教,倒是我这个皇后的失职了。”
萧玉珍脸上一白,这皇后看着温温柔柔,言辞竟这般犀利,只得道:“玉珍并非要越俎代庖,只是这周侧妃对本公主不敬,这才出手教训一番。”
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看热闹的赵闵忽然一声轻笑,道:“有趣,倒不知周侧妃是如何冒犯了公主?”
他们几人进来时,萧玉珍一心放在赵岐安身上,不曾注意到一旁赵闵。她心中本就有气,此番见有人调笑,不由火冒三丈,朝说话之人看过去。
却见那是一位如谪仙般的男子,面如冠玉,竟比女子还要好看上几分,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原本的讥讽之言却是再说不出口,想起他方才所问,不禁红了脸,如何能说出是为了男子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的话。
皇帝此时也问:“李贵,公主与周侧妃是为何事起争执?”
李贵伏在地上磕头道:“陛下恕罪,两位主子谈话,奴才不敢妄听,并不知公主与侧妃娘娘为何起了争执。”
萧玉珍松了口气。
“既如此,那皇后便将公主和周侧妃带下去,请太医过来给她们瞧瞧。”说罢便要起身。
萧玉珍闻言一怔,这是要将此事揭过了?
她心中着急,往前一步道:“大齐皇帝陛下,此事您须得给个交待。”
皇帝停下,眸中神色不明,看着她道:“哦?那公主要朕给你个什么样的交待?”
萧玉珍扬声道:“我大渝国主为结两国之好,特命我前来为大齐太后贺寿。如今我为大齐王爷侧妃所伤,若不将她赐死,难平大渝之愤。”
乖乖!连两国邦交都搬出来了,这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呀。
不过周妍心里清楚,皇帝虽讨厌她,却不至于真的会因为此事要她性命,不然她也不敢对萧玉珍出手,不过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
皇帝还未出声,一直静默无声的赵岐安忽然道:“公主好大口气,你无故伤本王侧妃在先,如今为一己私愤便要取人性命,公主这些年倒未曾变过。”
萧玉珍怔怔看着赵岐安,那双她日夜思念的眸子正冷冷回望她,像是肃杀的冬月寒潭,眉眼中没有半分温度。
自他回到大齐之后,她无一日不在思念他,直到前些日子听说大渝欲与大齐联姻,她便求到父皇母后跟前,自请和亲。父皇母后万般不舍,经不住她以死相逼,终究还是允了。
她不远万里来到大齐找他,原以为他也一样欢喜,可他怎么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
他竟厌恶自己至此吗?
萧玉珍心中一阵酸楚,思及往日种种,眼泪模糊了视线,只看到那一个不甚清晰的身影。
“岐安哥哥,我.......我是来找你的。”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是大渝尊贵无双的公主,断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失了体面。
抬手将眼泪抹去,可这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她索性转身向殿外走去,腿上疼得钻心,仍旧昂首阔步走出大殿。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赵闵耸耸肩,颇有些意犹未尽,施施然告退出去。
周妍仍跪在大殿中,皇后起身走到她跟前,道:“周侧妃,你随本宫到内殿换身衣裳,歇息一会再随你家王爷一道回去。”
周妍依言起身,随林皇后进到内殿。
见人都走了,皇帝有些无奈,向赵岐安道:“你即便是护着那周氏,也要有些分寸才是。便是你不插手,朕也不会依着那玉珍公主,今日之大齐已非当年之大齐。”
赵岐安默然,并未说什么。
皇帝又似想到了什么,看着殿下的李贵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现在你便跟朕说说,那玉珍公主因何与周侧妃起冲突?”
李贵应了声“是”,便将御花园中之事尽数道来,他记性极好,竟将她们所言记了个差不离。
皇帝听完之后,默了半晌,挑眉笑道:“这周氏倒与她老子不一样,也不枉你如此护她。”
这话说得粗俗,李贵唬了一跳,非礼勿听,他只当没见皇帝这句话。
赵岐安心中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他原以为她往日所为不过是为自保,知她不易,他亦愿意护着她。
可她活得那样清醒,他待她三分好,她便回他五分,像是跟他做买卖的良心主顾,不愿欠他分毫。
他万没想到,她今日竟这般维护他,那些他自己不曾对人说起的过去,她不知是从何得知的,并放在心上。
直到周妍换了身衣裳出来,他仍心神激荡,久不能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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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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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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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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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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